蜕变
认识他的那一天,是在一个葬礼。他妻子的葬礼。遗照里她笑得腼腆,像是第一次约会时的害羞秀气,弯弯的新月眉毛,卷曲的波浪形长发,丰润的双唇,像是打了蜡般,油亮油亮的。微微露出的上半身,可以略窥见得到她胸前,从锁骨下一直延伸到上衣的第一颗纽扣;含蓄但似乎到不了的深渊。葬礼总散发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零散的味道。当他从我身边走过时,身上擦的古龙水有一种淡淡的麝香,在那片刻为我带来一丝的安慰。在奏起进行曲时,他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步进教堂,像婚礼上,新娘搀着父亲的手,步进礼堂时的庄严,可是,这一次却是她的葬礼。他是抬棺木的其中一个人,好像把他的肩头压得都凹进去了。和他凹进的眼球一样,像是一急需被填补的洞,可是不管怎么填,都填不满。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表哥的婚礼上,他穿着浅蓝色长衬衫,像蓝天,看起来好多了。可是眼里的空还是没有被填满。擦的古龙水还是同样的,淡淡的麝香。嗅觉其实有着最好的记忆,我想起他的味道给我的安慰。这时他不急不缓地向我走来,古龙水的味道充斥了我的整个鼻腔,又像颜料般地把我的脸颊给染红,如一记拳头差点把我给击倒在地上。眼睛忙得不知道要摆哪,最后决定把眼球停留在他眼角旁的一颗痣。
我们的婚礼,在同样的教堂里进行,我们站在他的妻子曾经平躺着的同一个位置,说好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奏起结婚进行曲时,我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拖着长长的白色裙摆步入教堂,他的眼神没变,我下定决心,要用自己来填满这个洞。他眼角的痣这时好像是一个起跑点,也是我要到到达的终点。
……
“直发太单调了,卷发比较适合你,一定要波浪形的,才能突出你的脸型。”他用手轻轻的拍着我湿湿的头发,再用浴巾一小撮一小撮的它挤干。他用手指缠绕着我的发尾,再把鼻子凑近,闻了一闻,像是调香师在调配最对味的香水。是A牌沐浴乳的味道,他最喜欢了。却不知道原来她也最喜欢。
……
他把双手伸进我的衣服里,揉捏着我的胸部,使劲,松开,使劲,松开。节奏变慢了。
“怎么了?”
“累了。”
他翻身侧躺到双人床的右边,我的右边。他卷曲的身体,整个缩了起来,一个180公分的男人,顿时变成了100公分的孩子。他的身体像蜗牛在雨天时软烂的身体,用一个同样脆弱的躯壳来保护自己。
……
“你太瘦了,要多吃点。”他夹起最肥厚的五花肉,肥滋滋的脂肪从筷子间滴了下来,把整块的油腻塞进我的嘴里,猥亵地把筷子一再地戳进我的喉咙。眼泪掺着油水从脸上的轮廓一路地往下滑,滴进了白饭里。
……
他咧嘴而笑,右嘴角微微的上扬,眼睛里折射出我赤裸的黑色的侧影。卷曲的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平坦乳房上坚挺充血的乳头。
他放下过世妻子的照片,拿起手术刀,小心翼翼的在马克笔虚线上轻轻地划上一刀。刀尖像火车般,在虚线的火车轨道上,毫无阻碍的滑翔。我闻到了新鲜血液从被切断的血管流溢出来的腥味。像是生了锈的铁,铁锈一片一片的在我的胸前脱落。
“我喜欢满手的触感。”
我看到他看着我的眼睛,终于被填满了。
(改变现在以为活在过去,是变态也是常态,女人的形骸受宰自有性别的鉴照,甚至是男权社会的缩影和整型潮流的抨击,虚构能有颤栗须有活生生的因果情致。生命也是充满缺憾的窿洞,创作只是用文字尝试填满,完成一个洞一个洞的书写。)
Friday, May 7, 2010
Subscribe to:
Post Comments (Atom)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