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May 7, 2010
汉威的从此之后
纵身一跃
人们说纵身一跃的这个行为,会引来抄袭和模仿,甚至骨牌效应,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纵身一跃是什么意思?就是向前扑。扑向哪里?最平常的就是往窗外或墙沿扑,掉到楼下去。不然就是在月台等待列车进站时向前扑,掉到轨道上让列车碾死。再不然就是看好时机,趁奔驰的车子冲过来,从行人道上往外一扑,让车子把自己送到百米外的柏油路上。
除了纵身一跃,当然还有服毒,割脉,或者和人家大眼瞪小眼,让人家把你打死。一定要瞪对人。如果瞪到神父或是资深辅导员,他温暖的手落到你的肩膀,你就知道你无法逃脱了。我学过解剖,曾想过用原子笔直接在肋骨之间狠狠插下去,也不排除干脆用食指的可能性。
阿wēi那么纵身一跃,我何尝不想那样做。我不相信在那么多“OH MY GOD!”的叫声中,不会有几个觉得阿wēi是勇敢的,自己也想效仿。我就是其中一个。除了难过,我是敬佩阿wēi的。
对,你可以说有什么好敬佩的,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但对我而言,纵身一跃绝非易事。有没有看到,纵身一跃这个动作,除了需要勇气,其实很考主动性。这个动作不像溜滑梯那样,把自己倾向不平衡的姿势就自动可以完事。纵身一跃,需要你翻过一面墙,或者跨过栏杆,把自己往外推,就像从人行道瞬间转移位置到马路上一样。
我曾经那么想。不。是反复在脑里彩排。厨房窗门的铁窗是上锁的,但钥匙还插在那里。白天要晾衣服,晚上则要防偶尔梦游的父亲。母亲当然是想象梦游的人不懂得扭转钥匙拉开铁窗这么一个复杂的动作。但母亲忘了,半夜两点还未睡的大儿子随时可以这么做。
生活中很多东西都建立在一个互信上。除了这微妙的互信,就没什么其他的防御机制了。偶尔想起当兵的日子,虽然99%的时候是用空弹,但那1%是真枪实弹的。你不怀疑队中任何一个人突然拿起机关枪向伙伴扫射吗?你会说神经病!但这绝对有可能。
所以我想,全民防卫中的心理防卫,人们多数理解为国家遇到恐怖袭击时,国人怎样安住心,团结一致勇敢面对。但我认为,这也包括了人们怎么照顾自己的心理,不让自己做出有害自己危害他人的恐怖行为。
当然你会问,为什么要纵身一跃?要轻生?
每个人心中的矛盾,纠结成一团,甚至几团,是外人无法理解的,也无须在这里找到解答。
纵身一跃对我来说,是一堵无法跨越的墙。我曾想过,如果真的越过墙壁靠在墙缘,我是否有勇气把自己往外推。再来我会想,我的身体离开附着物的那一刻,我会像人们说的被自由降落给吓死,还是着地才粉身碎骨。
我曾在台湾新竹的六福村主题游乐园玩过一个游戏。那台机器会把扣上安全带的你送到三四层楼的高度,静止五秒,然后电流仿佛突然中断,乘坐的椅子会顿时失去支撑,猛然往下坠。我简直吓破了胆!在着陆的半秒前,电流突然恢复,把椅子稳稳地停下来。我想,那次是我最接近跳楼的一次。
阿wēi不在了。也没有办法问她那种感觉是怎样。我曾想过,如果从十楼坠到一半,如果神志还清醒,我是否有能力取消行动。找个竹竿截住自己?在空中往前奋力游,尽量让自己落在车子的顶上?或者使用当兵时教的“Jumping front break fall”?就是在逼不得已需要往前扑时,可以采取结合猫和青蛙着地的方式。但那似乎只适用于一到两米的高度。我不必测量如何跳楼不死的成功率,也能猜到结果。
我就是缺乏一份勇气。偶尔我想,阿wēi当时是否是第一次想到那么做,就奋不顾身地一、二、三、四、五,每个步骤迅速并利落地完成,不假思索,完成自己当下要做的事。而我就不行。剧本改了又改,卷起来又打开,已变成了俗话中的“咸菜”。
纵身一跃对我而言,似乎已成了cliché。我的缺乏勇气,让我保住了性命,但却让我过着一个倚靠窗沿,等待死亡降临的人生。
(创作是为了另一种可能性,跟死亡的意念初衷截然相反,文字的大胆自嘲自剖,其实往往就是纵身一跃,下坠到最深冥幽微的所在。任何媚俗沉闷的书写个体,都必有精彩沉淀的异质风景,只要诚实的裸袒自审,喃喃自语中就有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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