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March 14, 2016
思佳:故事1
泥沼里的爱
外边打着雷,天阴得混混沉沉,像老宅里缠满尘埃的屋顶。天上堆积的灰白云片是那屋顶上剥落的白粉。在这古旧屋顶的笼罩下,一切显得异常苍凉。墨黑的屋里堆满画,一幅幅凌乱不堪却透出一种诡异的凄美。
在暗室的一偶,发出一声声轻轻的沙响,柔得仿若情人的爱抚。只见一男子落座在画板前,手执的画笔一着纸,便一弯一弯的,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人侧影,永远那一个脸,并且永远向左。画多了画惯了便熟极而流,闭着眼也能画。
一头长发,眉鼻眼,从额角到下颌,无一处不精心雕琢。画到项下处时,他不由放缓,指尖微微颤动,他感到身体深处涌出一股悸动伴随着血液流遍周身。笔尖下的线条一弯,是她如花苞般饱满的胸脯,第二弯便是那柳条似的腰而后一路往下。双颊涨的通红,每落一划他便觉得她鲜活了一分,他正触着那温润如玉的肤,看她在他手下绽放。欲望敷出快感的同时也让他生出一种奇异的喜悦。他为数不多的喜悦。
窗外一道白光一闪,一声巨鸣随即接至,响得让人想捂耳遁逃。但那鸣声却离他甚远,他耳朵有点聋,是小时给打坏的。他本就是尘世的弃儿。父母对他而言不过二字。自打有记忆,从未见父亲清醒过,周身烟酒脂粉味。一次次,一下下,他成了发泄的破偶。开始会疼,透骨的疼,但久了便麻了。他发现习惯的可怕,原来挨打也可以被习惯。
母亲总是神神叨叨念着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他喜欢母亲笑时,只有那时她会温柔的拥着他,帮他梳头着装,一口口的喂他。可她大多时候总是对他视而不见。有时他饿极了便到邻里讨些吃食,有次翻垃圾看到一只狗,眼神像极了他。鬼使神差的便带回了家,也许是想找个伴。第二天在家外的不远处,一纸袋外露出一条尾巴,他不敢看也不敢动。只记得自己一路跑,一路跑,两条腿颤得几乎站不住。
「阿阳,你永远是妈妈一个人的。记住,只有妈妈才会爱你。」这句话像黏濡的蛛丝,丝丝密密,就这样牢牢的网住了他。
不久后被带往另处,白墙白床与一群神色相同的孩子,机械重复的过。夜半惊醒时, 他觉得那四堵墙不断的向他压缩,直压得他喘不上气来。原来不过是另一处牢笼。
他还是渐渐的大了,现今凌晨时分在超商工作。他喜欢这时的死寂,散发着与他一般的腐臭。他想每个孤独的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泥沼,然后睁眼看着自己一寸一寸的陷入泥沼里。他以为,这就是一生。
一时一刻,如往常一般,她准时踏入。眼神由不得往那一瞥,初时他为自己的失控感到困惑。那柔柔的暖从何而来?无数夜里,像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他们相处时无需只言片语,只有静静相伴。每每的相视,她便会侧过身,嘴角扬出那熟悉的弧度。两艘船在波涛中寻获彼此,周遭的汹涌就统统不见了, 仿佛一下子给抹掉了。而后他在字典上查到了“爱”这字,原来并不可怕,他第一次生出被网的渴望。
「母亲,会爱我的不只有你。」
暗室里的男子落下最后一笔,眼里盛满流光,一晃一晃,荡出一片情思。他轻轻吻向画中女子,带着膜拜的虔诚。因为心定,夜显得更静了,也更悠久。
(故事内在的张力极为精彩,母爱原来还有其他色彩,可惜人物精神层面的缺残尚欠极致到位的表现,作为画家作画的安排,除了提供抒情笔墨的挥洒,对于情节推展似无必要,反而幼时母亲神经质一般的溺控和爱欲,母子之间的畸形的关系,还需更多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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