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俊良:部份身体(旁听)

Monday, March 21, 2016

俊良:部份身体(旁听)


肉类

电灯泡里的灯丝咬着火光,好像瞌睡的房间重重地把头点在桌面,又猛地举起来一样。微弱的,陈旧的,但是又仿佛随时可以把一整个身体腐蚀掉的样子。周围没有风,但是灯泡还是一左一右地摇晃,忽明忽暗,使昏黄的小单位更加颓败。阿硕在单人床上睡午觉。窗帘拉得紧密,他也许不知道这是下午还是晚上。灯泡还在摆。

阿硕是硕大的胖子。你应该不知道,可也不出奇,因为大家都不知道阿硕是硕大的胖子,只有那几个楼下的鸡饭档外卖人员知道。起初都会啧啧称奇,像你忽然被告知那个西瓜其实是苹果,而它真的是一颗西瓜般大的苹果那样,首先是哇哇哇,但时间久了,你就不会那么介意它的巨大了。今天也是日常,阿硕的手机闹钟嗡嗡地响起。他伸手去按掉它,动作很小。那张单人床被阿硕睡去了五分之四,他没有多余的空间做太复杂的动作。

两只烧鸡。依然是同样的订单。不要砍,不要饭,要全鸡。挂了电话,阿硕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他往肚子两侧搔了搔,像搔起浓稠的泥浆似的,黏不拉搭的波纹,但不动态,没有疆界地散开。肚子里面装着一架古老的挂钟,隔好几个小时就用力地往两边摆起来,咚咚咚,摆得却没有天花板的电灯的利落。他的身体,是一片沼泽。

叮咚,叮咚,叮咚。两只烧鸡,不要砍,不要饭,要全鸡。

阿硕拉起身子,沉重地把门柄扭开,接过鸡,把散在桌上的零钱数了一遍,交给外卖员。打开饭盒,烧鸡的香味几乎把阿硕扑倒。撕的,扯的,简单粗暴,阿硕把两只全鸡吃完。牙缝间还卡着鸡胸肉,阿硕想起今晚市中心有一场肉食嘉年华。时间还早,阿硕又继续睡午觉。嘴边的油迹顺着唾液流到床上,整个单位的时空都塞满了脂肪。

肉食嘉年华开始了。主办单位规定所有出席者必须装扮成能吃的动物的样子。年轻人向来喜欢打点自己,什么花样都有,有的装上牛角,有的把自己涂成花蟹,有的穿了蛙人装再把脸涂成青色,闹哄哄的。场内有开向四边的长桌子,任何肉类和罕见的野味都陈列得整整齐齐。拿着刀叉,戴上动物面具的肉食男女,在餐桌上大快朵颐。差不多晚上九点钟左右,比较贵的肉类都被抢空后,门外才徐徐打进一团古旧的、钟摆的影子。

他戴着极粗糙的鸡头,双手一起一落地推着轮椅,滚向一片肉食沼泽。

(像是关于胖子暴食的黑色喜剧,文字的肉感油腻而且乖张离奇,不过似乎欠缺了动机和因果,如同钟摆只有左右努力的晃动,没有时间开示主题行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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