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耘：部份身体

痘痘

手机的震动，让壹侧转了身体。他找到最舒服的位置，窝进去，解开了手机的屏幕锁。天花板上吊着旧式风扇，开着二挡的风，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桌上开着一盏台灯。

壹的背脊轻轻地陷入床上的海绵中，在床单上压出丝丝的皱褶。他侧着脸，缓缓地，有节奏地呼吸着，他的胸脯微微地有起有浮。 鸭蛋黄的光影扫过壹的脸颊，似乎可以看见奇异果皮上一样的绒毛。还算光洁的皮肤，有点点轻微的红印。稍远一点，也许觉得那是皮肤毛孔稍微有点粗大。再靠近一点，会发现是几个小小凹进去的痕迹。但这些小瑕疵并不影响壹皮肤的整体印象，毕竟，他很久不长痘了。风扇还在咔哒咔哒地转着，混着灯光，在墙上映出摇摇晃晃的影子 。

小木凳上，壹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搓着自己校裤的边角。他将手松开，捣鼓着裤脚边的线头，用手指头将线头卷起来。越拉越紧，将手指勒成牛角面包，指尖呈白青色。 壹的脸上，凸着十几个红色的小山丘。如同本是平滑的肌肤，被人从内部刺起，好像要刺破整张皮一般，将它刺得通红。一句月球表面，加上周围几个唏嘘的笑声，让壹的脸越沉越低。壹脸颊上的颗粒，加深了红晕，如刚剥好的石榴籽。凹凸不平，坎坷险峻的泥土小道，使人无法畅通无阻地摸索他脸上的每一寸。周围的小声调侃，加上教室风扇咿咿呀呀的转动声，让壹无比烦躁。耳膜被音波所震动，然后渐渐地，周围一切都平静了。

手机上闪着隔天同学聚会的简讯。壹点了Youtube，看了最近更新的蜡笔小新，忍不住笑了一下里面低俗的梗。他又点开了微博，看了篇关于林志玲绯闻结婚对象的八卦新闻。没有看到更多有趣的新闻，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壹关掉APP，点开了信息。配着屏幕上因像素点而形成的摩尔纹，像水一样的黑色波浪，回了句：

“好的”。

第二天一早，壹站在照镜前整理衣领。突然发现额角长了颗大痘痘，上面冒着白点，周围泛着红，这是颗成熟的痘痘。他把身体微微向前弓起，把脸靠近镜子，两只手的食指压着红色的底部，扑哧一声。突如其来的压力，让脓像上了枪腔的微型子弹，快速射到镜子上，形成一小滩白点。

壹的额角冒着一点血，他像没事一般用手随手一擦。毕竟，他很久不长痘了。

（成长的过程中仅有青春痘留，用了最低度的文字，描绘了最平实也最真实的存在本相，除了三段回忆的跳接不够俐落，字里行间透露的内敛掌控极为惊人，少一点感知或差一点心思，都无法搓挤出那么一种生命的原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