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向红:故事1

Monday, March 14, 2016

向红:故事1


阿茲曼

奶奶不喜歡伽伽跟阿茲曼玩在一塊兒,每次被奶奶發現,奶奶就會不高興。

伽伽不知道原因,只記得有一次媽媽叮嚀她時曾說到是因為爺爺的緣故。從此伽伽心里一直有個疑惑:爺爺也認識阿茲曼嗎。雖然好奇,但也不去追問,她本就是個不愛說話的孩子。
何況,她也沒見過爺爺。

姐姐今天要從城裡回來,聽媽媽說姐姐會把男朋友一塊兒帶回家。家裡人都在張羅打點著,伽伽幫不上什麼忙,便自個兒溜出門了。

伽伽夾著人字拖往屋後走去。從後門出去沿著小徑直走,經過十顆芭蕉樹,再往前走五十步,就會看見一間小小的亞答屋。那是奶奶存放雜物的小木寮,也是伽伽每天都會去的地方。

木寮很簡陋,沒有天花板,抬頭便可看見一片片用來篩濾陽光的亞答葉。木寮裡傾倒著各種漆上灰層的工具及大大小小被蛛網盤踞的桶子和藤籃。只有門邊那張木製的矮板凳是乾淨的。

一如往日,伽伽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地呆坐在門邊。

阿茲曼今天會來嗎。

想著想著,伽伽又想起了奶奶。她不明白,奶奶為何還是會不高興。她從沒和阿茲曼一塊兒玩耍,只是偶爾阿茲曼也會過來,然後兩人只是安靜地坐著,幾乎不說話。當然,有好幾次阿茲曼會對著她窸窸窣窣地不知在說些什麼,反正她一個字也沒聽懂。即使聽懂了,她也不會回應。她本就是個不愛說話的孩子。

想到這裡,她又鬱鬱寡歡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木寮旁的灌木叢中閃出一個精瘦的身影。午後沸騰的陽光傾瀉而下,澆灑在阿茲曼黝黑的皮膚上。伽伽打從心裡羨慕這身油亮的膚色。

阿茲曼走進木寮,把手中一塊東西遞給伽伽,然後在伽伽旁邊席地而坐,完全不理會沾滿褲子的灰層。阿茲曼每次過來,總是會帶些東西給伽伽,仿佛是一種習慣。有時是奇形怪狀的葉子,有時是路上撿來的野花或石頭,不過大多時候都是一些伽伽沒吃過的糕點。然而,伽伽每次都只是雙手接過把東西裹在手裡,離開時又將它還給阿茲曼。

即使如此,阿茲曼依舊會帶東西過來,而伽伽在離開時也會同樣地還給他。

“你認識我爺爺嗎?”兩人待了一會兒,伽伽突然別過頭問道。

“Kau tahu cakap?” (你會說話?)

語畢,兩人恢復沉默,燥熱的空氣中仿佛從來只有芭蕉葉簌簌拍打的聲音。

他們再次用沉默虛度了一整個下午的光陰。

當芭蕉樹的影子爬到黃昏的門檻邊時,表示伽伽該回家了。如果平日稍微遲了些,奶奶就會過來尋她。如果奶奶過來,就會看見阿茲曼,看見阿茲曼,奶奶就會不高興。可今日有些奇怪,芭蕉樹的影子早已跨入門裡,奶奶卻還沒出現。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起奶奶,伽伽的罪惡感就會油然而生。於是伽伽站起來,丟下手中的糕點,頭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跑去。倒數十棵芭蕉樹,便看見家的後門。這時伽伽踟躕了一下,因為她注意到,屋旁不知何時多了一輛車子。

還沒走到客廳,伽伽便聽見斷斷續續的爭吵聲,越靠近越感覺到那聲音在耳邊放大。伽伽一走進客廳,爭吵聲戛然而止。只見姐姐眼眶泛紅,旁邊的陌生男人也低著頭不說話。

伽伽徑自走進自己的房間把房門關上。頃刻間,伽伽心里有些歡喜,因為她剛剛看见陌生男人的頭上戴了頂帽子。那頂帽子她見過。

阿茲曼也有一頂。

(说故事的条理流畅分明,开头的悬疑和结尾的转折呼应整齐,不过更难得的是,小故事充满了大关怀,种族之间的敏感议题,用了孩童纯真的目光审视,反而多了一种挑战世俗价值和偏见的力度。仅是『帽子』作为身份的揭露有点薄弱,或许还需要更具体的形容。)

4 comments:

  1. 從小孩子的視角去講述這個故事,從中也有小孩子自己的感受。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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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小朋友之间的友情很细腻,中间又带有种族的背景,文字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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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文字让人看了很舒服,带着温暖的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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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文字让人看了很舒服,带着温暖的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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