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启言:告别故事

Wednesday, November 25, 2020

启言:告别故事

城市

太阳还未升起,闹钟熟悉又恼人的声响就已经回荡在这40尺的租房内。伟杰极不愿意地睁开了眼皮,虽然已经是早上七点,房里却依旧一片漆黑,白天与黑夜在这四面封闭的密室内并无分别。伟杰刚要坐起身,便觉一阵昏眩,随即而来的便是腹部的绞痛。不知是昨日吃了冰箱的隔夜饭,抑或是上个星期加班不断,身体早就不堪负荷了。同屋的室友见伟杰一脸苍白,精神萎靡,便劝他申请病假。伟杰只是苦笑,并没有回答。匆匆的洗了个冷水澡,刷了牙,就赶快换上昨日还没洗的衬衫出门上班。

徒步走到了地铁站,不幸地撞见了繁忙时段。如蚂蚁般,一大片乌黑的身影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月台。伟杰长得并不算高,挤入人群中时,也只能抬高下巴,挣扎地抢夺稀缺的氧气。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中间,却不幸地发现自己站到了垃圾桶旁,里面堆满了人们刚吃完的面包的塑料包装以及烟蒂。好几天没有倒掉的垃圾,传来了阵阵腥臭,伟杰也只能无奈地忍着,暗暗地恨自己今天出门迟了些。地铁轰隆隆地开过,他紧贴着人群挤入,随着车厢左右摇晃,勉强靠在钢管上,极力抑制住作呕的欲望。

一踏入办公室,伟杰便快步走向自己狭窄的隔间里,眼神有意无意地躲开了身旁的同事们,一心想着要躲到自己的角落里喘息。这隔间落在办公室的一角,中央空调的冷风从来不会驾临这里,连灯光也斜斜地避开这可怜的角落。但如此阴暗闷热的一角,却给了伟杰一阵熟悉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像极了他的公寓吧。来到公司季度的结尾,办公室都特别地忙,伟杰手指机械地拍打着键盘,手指飞快地摆动在字母之间,没想到儿时热爱钢琴的他,如今弹琴的技巧也有用武之地。汗水逐渐从油腻地头皮了渗出,滑过发热的额头,滴在眼里,润湿了那双不曾眨过的眼睛。他不断地跑到洗手间,将冷水泼洒在自己的脸上,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此举却遭了同事的白眼,以为他只是偷懒成性。主管经过隔间,丢下了一叠文件,吩咐伟杰必须今日完成,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过程中没有瞥过他一眼。伟杰尚未有机会开口,就将请半天病假的要求硬生生地塞回喉咙里,免得惹来一顿臭骂。虽是受了一整日的委屈,但他却不为所动,继续勤勤恳恳地工作,连他也没想到自己有如此出人意料地耐性,抑或是麻木。

放工后,拖着病体,一心只想赶回公寓休息。偶然经过一间诊所,停下了脚步,稍加思索后,却默默离开了。走到公寓楼下的小贩摊位,档口飘来一缕缕蒸汽,与昏黄的街灯模糊了眼前的街道。他点了一份云吞面打包带走,便站在一旁不耐烦地等待。无意间,一股刺鼻的酸臭味袭来,几乎盖过了云吞面的香味。望向左侧,乞丐手里捏着几张皱了的纸币,准备点一份云吞面。伟杰只是“吱”了一声,往右边移了一小步。但越想越气,自己病着身子工作了一整天,该死的乞丐还要来毁了他的食欲。拿到食物后,虽是气愤,但想想自己一个办公室白领,就不要计较了,只是带着鄙夷,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公寓,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伟杰只想着赶快洗澡,然后到房里睡觉,奈何六个人住的公寓,只有一间厕所,伟杰只好吃着晚餐,默默等待。难得有一丝的闲暇,能够刷一刷脸书,看一看影片,他紧紧地盯着手机荧幕,如同他工作时盯着电脑荧幕一样。直到一则信息突然弹出,主管只是交代下来,身体不适,明天不能上班,要求伟杰把他那一份报告也一并赶完。擦了擦不断流出的鼻水,吞了两颗不知道过期了没的panadol,便赶回床上,争取为数不多的睡眠时间。

太阳还未升起,闹钟熟悉又恼人的声响就已经回荡在这40尺的租房内。伟杰极不愿意地睁开了眼皮。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资本主义的齿轮嘎嘎作响,上班下班无所遁逃,现代主义的笔触冷冷叹息,虽然这类题材和框架,其实已经屡有尝试,但是生活的麻木不仁和社会的无动于衷,书写确实必须不断开示,而且文字近距和远观的叙述方式,像是镜头的流动和停驻,一切皆有稳妥精确的掌控,不过每天发生的故事,不妨再穿插多些当下流行的现象作为隐喻和符号,如此较有zeitge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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