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
今天的格哈德比平时更加沉默。
月光透过小窗户洒进阴暗的储藏室里，堪堪映亮他的脸庞。他心不在焉的，用牙齿去磨自己干裂的唇，将唇角的死皮一点点剥开。
“吃完了？”格哈德终于打破了沉默，疲惫地揉揉眼。
他嘴里散发出一股陌生的烟味，我呼吸一窒，密密麻麻的不安开始涌上心头。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格哈德猛地抬头，眼里的慌乱在月光下无所遁形，仓皇地四处流窜。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始终不语。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细长的烟，放进嘴里，掏出火柴点燃。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烟，仰起头靠在墙上，再如释重负地吐出。
“抽烟很舒服。是让你瞬间忘掉所有烦恼的那种舒服。”烟蒂在他唇间摇摇欲坠，“要不要试试？”
“你哪来的烟 ？”
他避开我的目光，沉默地叼着烟，让一缕缕浓烟逃离他的嘴角，直到逼仄的储藏室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烟味。
然后他猝不及防地开口，把我揣在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碾得粉碎。
“我收到入伍通知了。”
格哈德穿上纳粹军服的模样在我脑海中浮现，影影绰绰，不甚清晰，唯有系在他臂膀上的红色旗帜格外刺眼。
“我没有选择，我总感觉有人在看我，他们看穿了我的罪行，他们知道我把你藏在这里——” 格哈德又急促地吸了一口烟，把自己呛得泪眼朦胧。
“你知道吗？我们的同学被绞死了。当众绞死。”他转身抓住我的肩膀，将嘴里的烟尽数喷到我脸上，沙哑地说，“听说绞刑很痛的，你知道吗？咔的一声，脖子一歪，人就这样断气了，你知道吗？”
烟雾熏得我眼睛发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里炸开，我起身掐住了他的脖子。他顿时没了声音，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湿漉漉的眼睛惶然地看着我。
“别说了。”我嘶声哀求，“别说了，好吗？”
我松开手，用拇指轻轻搓了搓他嘴角的死皮，沿着他细薄的唇近乎温柔地描摹，然后从他嘴中抽出那根快燃到尽头的烟，压在地上碾灭。
黑夜只剩窗户切进来的一绺月光，打在他皲裂干燥的嘴唇上。
（一幕斗室夜话，两人你死我亡，故事的气氛虽然紧绷，文字也有逼真的临摹，但是除了零星关于时代和环境的暗示，情节的发生几乎毫无端倪，人物之间到底何种关系，彼此的行为又暗藏什么玄机，在无从参透的背景之下，似乎仅有凭空的动作和对话。）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