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
张妈坐在镜子前,拿着梳子一下一下仔细地梳着自己的头发。望着镜子中如瀑布般倾泻的长发,张妈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秀发如榕树气根般伸展的自己。那个自己一样地专注,一样地痴迷一般地仔细梳着头发。而张妈后面的那个影子,仿佛也犹然坚定地在镜子深处立着。
张妈名叫张春旭,年轻时的她人如其名,就如春天的暖阳一般灿烂甜美。她有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而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一头如榕树气根般飘扬的齐腰长发。说起这头长发,还是春旭的外婆要求她留的。外婆年轻时进过文工团,最喜爱那一头长发。待文化大革命一到,自己那一头长发被咔嚓咔嚓全剪了。于是,外婆便把自己对长发的执念强加在了外孙女的身上。春旭的头发就是外婆的宝贝,谁也别想动,谁动外婆就跟谁拼命。
待春旭出落得亭亭玉立之时,几乎整条巷子的少年都倾慕于她。但春旭却暗暗将芳心托付在了一个叫白玉的少年身上。这个白玉长相斯文白净,对谁态度都淡淡的,总给人一种忧郁的疏离感。谁也不知道白玉的父母姓甚名甚,身在何处,只知道他寄住在亲戚家里,没事就喜欢一个人坐在树荫下看书。与其他少年不同的是,白玉对春旭的态度也是冷冷淡淡的,这也就引得春旭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尴尬得很。
春旭还有个青梅竹马,小名叫二狗,大名其实还挺文艺,叫竹恒。二狗的爷爷奶奶都读过几年书,所以在老人们的熏陶下,他也相当喜欢文学。这个二狗打小就是春旭的小跟班,没事总会在春旭屁股后面转悠,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边给春旭梳头,一边给她讲解各种文学作品。但春旭不喜欢这些,有时听得烦了,便总想把二狗支走。但又转念一想,要想跟白玉套近乎,还是多读点书的好,于是又强迫自己耐下性子,听二狗滔滔不绝地讲解。
巷里有另一个叫源桦的少年,父母都是公务员。源桦看上了春旭,想叫父母去给他说亲,于是他的父母找上了春旭的外婆。春旭外婆对源桦的家境很是满意,一来二去,两家便想促成这件事。春旭不愿意,她满眼都是那个叫白玉的少年。但有一天,树下忽再没白玉的身影。春旭等啊等啊,等到她的年龄再也不允许她继续等下去,于是乎只好放弃,听从家里安排与源桦定亲。
春旭每每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总感觉隐约有一身影站在身后。那个身影自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在那了。“陪她走过青葱岁月,陪她步入成年,直到她嫁做人妇后的很多年,“它”依旧站在那里。春旭只当自己过于思念白玉,产生了幻觉,但却没有发现,那个曾经手拿诗集的少年,自打她婚后再没出现在她的面前。
春旭婚后生了两个儿子,丈夫每日早出晚归,回家后对春旭的关心远没有对她头发的关心多。他总喜欢盯着她的长发发呆,闲暇时还会给她梳头绾发,动作轻柔小心,就像对待珍宝一般。春旭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何,直到有一天一个女人出现带走了丈夫,春旭才明白丈夫对她头发痴迷的缘由。
丈夫走后就再没回来,春旭一人带大两个儿子。孩子大了去别的城市打拼,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独留春旭一人对镜神伤。望着曾经引以为傲的泼墨青丝早已变成满头华发,春旭突然注意到了藏在镜子深处的那个身影。她起身,开门,赫然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手里拿着本诗集,站在树的阴影处。他定定地望着她,仿佛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照镜见白发,形影自相怜,故事充满了个人的情思和时代的气魄,描述形容极有画面的质感,虽然已经逾越字数,但是驳杂的纠葛和时空的慢渡,乃至命运的阴差阳错,从少年到白头的人世飘摇,毕竟不是这般篇幅能够胜任,某些支线无法完整开展,其他人物也仅有大略的轮廓,往后如续还可注入更多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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