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兆晗:部分身体

Tuesday, November 3, 2020

兆晗:部分身体

翻驳领下

隔壁的房子漏水,已经有些年月没住人了。前些天一对夫妇搬进来时刚好与我们打了照面,男主人轻声与我们招呼了一声,便又扭过头去。关了门我妈便说:“你不觉得这俩人奇怪?”“人家内向一点而已。”“不是,那男的跟女的说话的语气。”母亲眉头轻蹙,是第六感在额前汇聚。

我对男人是有好感的,不仅因为他身边那位传统意义上的美人,抑或是他的西装,更多是他轻柔的声音,白皙到脚腕和脖颈的皮肤。直到现在,提起“精致”的人我都会想起他。

再见到他时他家的门敞着,施工队正里外忙活,男人的羊绒衫沾了灰,正在楼道大声地说电话,见我来了,他把眉头松开了些,冲我点了点头,这故作的友好更让我局促,我低下头匆忙而过,再回头时,居高临下的我瞧见他的左手正揪着后颈,时而拎着肉揉捏,时而整个手掌轻抚,我开始模仿这个动作,似乎颈上神圣的红印能把自己和杂乱与世俗分隔。

不知什么时候,社区有了他们的风言风语:“别看她遮的严实,内里开放着呢。”女人做销售,常在深夜醉醺醺地回来。

已是《新闻联播》重播的时分,忘带钥匙的男人突然敲响了我们家门,女人不在家,他进屋休息休息。他谢过我泡的茶,便坐到电视机前。只见他吮一口茶,便用手指划过发际下脂肪挤出的沟壑,数秒一次,时钟般精确。卡扎菲死了,他一反常态的不堪,似乎在为之唏嘘,又似乎为些不得而知的事情神伤,似是而非的暧昧间,我想到他听女人讲话时上下抽动的手指。男人的手机响了,他没有告别,出门把瘫倒在地的女人拖进家里。

不多时便有依稀争吵的声音,男人怪女人应酬,女人骂男人废物,男人说女人生不出孩子,女人也冷潮热讽,说男人买房子也能被骗。过了一会听到男人咒骂了什么,紧接着便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与女人的抽泣,压抑得我们家都喘不过气来。死寂中我听到男人去了阳台,便蹑手蹑脚地扒到窗边。男人燃了烟,另一只手照例放在颈后,烟圈忽明忽暗,像极了快要燃尽的烟花棒。皎白的月光下,男人光洁的脖颈上几道猩红的挠痕突出着,格外瘆人。

我从未再摸过我的后颈,生怕摸到生活血淋淋黏糊糊的样子。

(正如生活若隐若现的困顿,身体总有似无若有的疲惫,从男孩的视角观察一对新迁入居的男女,叙述掌控和拿捏的手法极为圆熟,在可知与不知的线索之间布局,虽然并未展开曲折的情节,但是却以细微写实的笔触,突出了一种存在的牵连和孤独,封闭的情境和纠缠的关系,故事意象处处流露了raymond carver小说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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