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August 2022

Monday, August 29, 2022

三片记忆:k.d.


練習曲

【划划船】

當時沒人知曉,其中言簡意賅的隱喻,同學們便一起唱著,關於一直划船一直划船的歌曲。音樂老師也教畫畫,站在黑板前指指點點,我們是一群野獸派的顏料,塗在一幅以為永遠陽光燦爛的畫布。音樂從卡式錄音機流敞而出,蕩開童年快樂的水聲,我看到瑪麗坐在右邊前排,牙齒十分潔白,眼神充滿粼粼的旋律。我於是提高音量,試圖唱出這一刻的洶湧,希望趕在歌詞的盡頭之前,順利抵達夢境。


【閃閃亮】

因為不喜歡睡覺,所以大人總會亮出夜間伏伺的妖魔鬼怪,一概伶牙利爪專吃小孩。可是嚇久了自然變得聰明,我已經上學讀了書,依稀懂得物質世界不變的道理,況且打地鋪沒有床底,根本收容不下影影綽綽的封建迷信。只有姑姑念英校不管這套,喚來綿羊奔跳在一望無際的草地,偶爾還會哼著幾句,唱的是那些星星,似乎是要我記得常常仰望天際,在往後成長的光害之中,這頭還有閃閃的記憶。


【滴滴答】

阿遠家很窮,兩房一廳最貴的東西,是掛在墻上更加斑駁的那口老鐘。木質暗沉頂端橢圓,像是供奉神祖牌,但是無需祭拜三鮮,只要上緊發條,同樣能夠預示某種時辰已到。據阿遠說是古董,顛沛流離傳了幾代,老爸常常盯著出神,於是許久找不到工作。可能是阿遠搞錯因果,像那首剛學過的歌裡的老鼠,滴滴答爬上竄下無止無休,最後阿遠第一個全家搬走,只留下老鐘,繼續掛念著世間的苦愁。

Sunday, August 28, 2022

予涵:想象力

布鞋

“我有一个计划。”他对我说。

“说说。”我心不在焉,看着他的鞋——他今天穿了一双奇怪的黑色布鞋。码子有些大,没有花纹,鞋底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是橡胶,也不是皮质。现在已经没有人穿这样的鞋了。

“一个很大的计划,你得帮我请假。”

“哦。”我说,“你穿的什么鞋?”

我以为他去哪条老巷子,买了古董鞋,这是一种我不了解的新时尚。但他低头看了看,只说:“这是我妈妈做的。”

“哦?”我说,心里并不相信。他妈妈去世很久了——三四年了。她生了很长时间的重病,就在他十岁生日那天离开了。他很少对我提起她。

我也很少见他爸爸。他爸爸似乎是个商人,一学期一次,会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家长会上。我从没在其他时候见过这个男人。

“是我妈妈做的。”他重复,“是她穿过的鞋。她从南方买来的材料,质量很好,能踩在任何地方。”

“你妈妈去过南方?”我问。

“她从南方来的。那是她的家。”

我没有接话,我没见过他妈妈。我没见过南方来的姑娘。我们的城市在极北的北方,不到立冬就会下雪,春风来过也不融冰。

“好吧。”我说,“但现在已经没有人穿这样的鞋了,它过时了。而且,布料也很容易坏。”

“可是,它不一样。它可以走在任何地方。”他强调,“任何。”

“我的鞋也可以。”我向他展示爸爸上周给我新买的运动鞋,减震设计,价格不低。在沙地、山坡和光滑的地面行走都没问题。

“不是那样。”他否定。然后他向我展示。刚下过雨,路上全是淤泥,他走到那些泥土上,脚步轻快,毫无阻碍。

然后他跳到路边的一个小水洼里——那双鞋浮在了水面上。

最后他侧过来,鞋子蹬到墙壁上,跑了好几步。他站在了那里。像一只不在乎地心引力的壁虎那样。

“看到了吗?”他从半空中往下看我。

我张着嘴,点点头,以这个角度瞧他,我觉得脖子疼。

他说:“我今晚就要执行计划。”

“可是,”我说,“你还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我晚上告诉你。”他说。

晚上,我去找他。他不见了。

他的家里空无一人,门虚掩着——他爸爸或许出差,我不知道。但他也不在。他的房间收拾得很整洁,我找了一圈,只少了他的书包。

窗户忽然响了两声。

我转头去看——他住在五楼——是他站在窗外面。只背着一个书包,穿着那双布鞋。鞋底空无一物。

我推开窗户。他站在空中,对我笑,我从没见他那样笑过。

“我要走了。”他说。

“你去哪里?”我问,“明天不来上学了吗?”

他摇摇头:“我去找我妈妈。”

他用他的布鞋,在半空中跺了跺脚。“这是北风,”他说,“从北方吹向南方。我妈妈是回家了。她肯定就在南方。我要去找她。”

“哦。”我说,“会很远吗?”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太远。”他说,“没关系,我会贴着月亮走,到了晚上,你就可以看见我。”

我摸了摸口袋,只摸到一枚硬币,于是送给了他。

他和我说再见,然后往上走。沿着北风,贴着月亮,变得很远很远。

那天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

如果你还记得他,在晚上看看南方的月亮吧——他或许还在那里,一直一直走呢。

(草鞋踏破生死悠忽,故事耐人寻味之余,钻入肺腑万般揪心,文字的步履轻盈,叙述的足音跫然,凭借最简约的对话和描述,便带领了读者深入即暗且明的情境,或许让妈妈离开失踪即可,将「月亮」变为「月光」,如此小男孩或许终有圆满的可能?)

嘉慧:想象力

魔法星星

儘管獨自一人居住已久,但到了深夜,阿樂仍會感到莫名的惆悵,而好在今夜有玻璃瓶與星星摺紙作伴。

同事們都在議論阿樂性格冷僻,時間久了,她也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毫無感情的機器人。六點準時下班,之後會搭半個小時的地鐵,六點半準時來到住家附近。要説唯一的趣味,恐怕就是回家的這段路,她可以選擇要買的晚餐、飲料。而要説比往常不同,就是剛剛她遇到了這家賣折紙星星的攤位。

要是平時阿樂肯定只是路過時順便看個幾眼,可是如今她卻直直地站在摺紙攤位面前。看著它們時,甚至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攤位的掌管著是一位老婆婆,身穿全藍,白髮梳成一個丸子頭,臉上沒有半點皺紋,像是從童話故事裡走出的一個人物。阿樂買下一大把星星摺紙和一個玻璃瓶,老婆婆在她臨走前,不忘說一句:摺滿了一瓶,願望就會成真哦。

阿樂從不相信這些騙人的話,她買星星摺紙只不過是爲了解決今晚失眠的困擾。

阿樂在洗澡、看完戯之後,便來到了床上。床上擺放了一堆看似與阿樂格格不入的絨毛玩具,它們是小時候阿樂父母在世時買給她的。像那隻綠色的鸚鵡,是離開飛禽公園時阿樂吵著要的,而那隻胖乎乎的豬則是動物園的紀念品。二十多年過去了,阿樂不願丟棄也從不拿去清洗,仿佛這樣的話,過往也就不曾消失。

每當夜晚睡不着時,阿樂都感到非常焦慮,可今天在折這些星星時,她感到無比地寧靜。一顆顆投進去,睡意也隨之來襲,就在終於投入最後一顆後,阿樂也跟著睡了過去。模糊之間,阿樂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裡是她的床,周圍卻是一片沒有星星閃爍的天空,黑得令她很害怕。她緊緊地抱著身邊這些絨毛玩具,可它們卻一個個變成了真實的動物,模樣凶殘醜陋,一個個猛烈地撞向她,想把她吞噬。她不斷掙扎、逃跑。然畫面一轉,看到了媽媽坐在床前,捧著一本故事書,耐心地給她念著裡頭的情節。她這才想起,剛剛那些恐慌,一開始是小時候用於欺騙媽媽講睡前故事的伎倆。每當看到媽媽坐在面前,她知道又多了聼故事的機會,然後再心滿意足的睡去。或許之後是這些伎倆用多了,又或她在夢裏跑得太快了,最後竟就真的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似乎醒了,在夢與現實的虛實界限間,看見了坐在床邊的媽媽,挺直了背,把故事書合起來。這是媽媽講故事後的習慣性動作。媽媽走到墻邊,按下了電燈的開關,瞬間墻上佈滿了一整片的星星,一閃一閃地閃爍著。這是阿樂小時候房間獨特的設置,用于哄她睡覺的把戲,只可惜之後壞了所以早早已經拆除。現在的阿樂看著這些燈光,感覺到無比的溫暖,知道今晚不再孤獨,好像真的穿梭到了童年。接著,她則是楞了一下,看了看身邊乾净的絨毛玩具,再錯愕地看著變得很小的手掌,然後聽見媽媽離開房間前的叮嚀,「快睡哦,睡着了怪物就不會來了」。

(最閃亮的星星,必然掛在童年,返璞歸真的嚮往頗能激起共情,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可是也有另一番造境,尤其夢境通入現實的迂迴設想,折返之路出現意象逆轉,最後星星成功指路,那些怪獸也就多了一層含義。)

嘉欣:想象力

姥姥的照片

照片是当时下乡访问的记者拍的,拍摄的具体年代已不可考,姨妈说,姥姥和姥爷很早就离开老家,来城里打工。姥姥似乎很喜欢这张照片,尤其是在姥爷去世后,放在床头,总拿起来看。我已经很久没到姥姥家去,很多记忆已经长出了细小的,擦不净的水渍和划痕,连带这张照片,也模糊起来。

不过,我这次回去,不是为了追寻遥远的记忆,而是要去参加姥姥的葬礼。

姥姥住在家属院里,和很多纺织厂工人一起。如今厂子拆了,带着更先进的设备,搬去了更偏远的地方,被剩下的工人们,多半还住在这些老房子里。或许因为住着太多老人,就连楼梯道,楼前的土坡,以及照在上面的阳光,都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气息。

但今天和往常不同。到家属院的时候,天还没亮,远远就看见楼前临时搭建的灵堂。路边挂着很多花圈和挽联——这里完全偏离了我想象中的样子,倒像是徐克鬼片里的布景,总让人疑心层层叠叠的白布后面会不会坐着个聂小倩。

场面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悲戚。姥姥的照片被安放在灵堂里,黑白的微笑带着许久不见的精气神。大舅妈见我来,递给我一条白布,叫我系在头上,然后进去等。

屋子里残存着姥姥的气味,我在木板床上坐下,一眼就瞧见了桌上的照片。

之前来看姥姥,似乎总匆匆忙忙,从没认真端详过这张照片。不愧出自专业摄影师的手笔,院子里的积水、略微破损的门槛、田垄里的玉米叶,都拍得栩栩如生,老屋前背着手弯腰开门的身影,倒像极了去世好几年的姥爷。

妈妈发信息叫我去帮忙,我从照片上移开眼睛,仅一会儿的功夫,屋前的空地突然多出了很多小鸡,抢着啄土里的谷渣,门前的老人也不见踪影。我怀疑自己看错了,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却看见两位老人,正坐在屋前晒太阳。仔细一看,正是姥姥和姥爷——姥爷眯着眼睛,仰着头,姥姥则心满意足地端详着苞谷地。

后来,我在灵堂里看见姥姥,蜡黄的身躯,裹在层层叠叠的寿衣里,显得更加瘦小。姥姥闭着眼睛,看不出是快乐还是忧愁。但我知道,真正的姥姥已经不在那口冰凉坚硬的棺材里。

临走的时候,二舅说,妈走了,咱兄妹几个应该常聚一聚。姨妈表示赞同。大舅妈和二舅妈讲起最近的腰椎问题,说趁年轻该多去旅游,别像妈一样,到老,想回老家也回不了。回望家属楼,它又恢复了往日那种腐朽的面貌,我突然觉得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应该要多拍几张照片。

(莫忘影中人莫负旧时光,思念亦虚亦实的穿梭跨越,既有祖孙人伦的挂牵,也有乡土人情的羁绊,叙述的力度和畅度成熟临现,情节铺展和细节掌控皆有出色的拿捏,不过退出照片的关键,似乎缺了一段该有而未补充的描写。)

嘉木:想象力

问题

不知不觉,家里就攒了很多硬币。圆的、波浪形的、中间带着圆孔的,什么样的都有。如果不是前几天朋友无缘无故把儿子带了来,那个孩子又翻箱倒柜找出了这个老旧的存钱罐,这根本就不是问题。事实上,他们走后我便立马把那些硬币塞进罐里一整个藏了起来,可之后的几天,心里依旧沉甸甸的,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问题已经出现了。

那天下午,我拿着它站在街边,比我想象的还要沉,而且密不透风。几次我用力去摇动它,却一点也没听见里面金属擦碰的声音。整个下午,没有车驶过的轰鸣,没有鸟叫,只有街对面信号灯发出的声音。虽然那声音的频率十分缓慢,但在每一声逐渐消失的时候,下一声总会准时出现,并且准确无误地覆盖在之前的轮廓上,又活过来,折在四周的墙壁上,一遍遍回荡在街头,像是从井底传来。

我拿着它就直接走出了家门,当意识到自己对它根本是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已经站在这里不知道等了多久。我毫无头绪,只想着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通过这条马路。

天暗下来,一块乌云盖在信号灯里红色小人的头上,他像是头顶着一枚巨大的硬币。越来越多的人等不及了,索性横穿过去。下班的大人要接放学的孩子,买完菜的老人骑着车赶着回家做饭,四处流浪的狗也着急奔向不知何处。但我并没有理由要横穿这条马路。

雨没有下,天恢复了亮度。我朝街对面望去,那里站着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她没有直接走过来,而是伸手去按信号灯柱上的按钮,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我本能地跑了起来,双臂开始摆动。

罐子直直摔在地上,硬币一股脑涌了出来。我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朝街对面跑,越跑越快,越跑越轻松,后背像是有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在推着我前行。回过头,那些散在地上的硬币踩着节拍,一个个井然有序地、行军一般地前行着,然后越来越多的硬币加入了我们,不断往前,直到离开地面也没有停下。

一切都安静下来,没有了声音,也不再流动。我和那些硬币牢牢地吸附在灯柱上,不受重力的约束。我感到身体格外的轻松,并沿着柱子往上爬。终于,我站在那顶端,踮起脚,把头伸进上方的云里,钻出一个圆圆的孔,慢慢从井里探出了头。

(故事名为问题,从硬币的累积繁衍,到行为的乖张离奇,似乎也是一道大哉问的难题,庸庸碌碌的生活,苟苟且且的众人,沉沉甸甸的寄生,最后像是俄罗斯娃娃的现实层叠,制造了诸多疑惑不解,或许即是存在这道问题本身。)

子奕:想象力

蜘蛛网

思雯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层茧网里,丝线拉扯着她的皮肤。

外面正是昼日,白色的网里看不见光的形状,网面上移动着的小黑点很唐突,那是一只蜘蛛。虽然思雯穿戴整齐,但她仍觉得自己裸露无遗,强烈的光刺激着她的脑内血管,突突地有做梦的幻觉。

但这不是梦,蜘蛛不久后悬停于她的面前,飘荡的网丝构成三个字:“我愛妳”。

思雯才突然想起,近来总有丝线缠绕盘旋,缕缕诉尽相思病与囚禁症:那个艳阳天,一如今日的白光惨淡,她离开家工作,开门时小臂触感异常,如果是发丝,便不该牵扯不清,不该若有似无地想念。此后思雯生活中的线越来越多,柔软而坚定地阻挡她前进,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思雯确实被禁锢过零点零零一秒。

之前的城市里,有人狂恋橱柜中的模特,此外的世界人,在跟全世界结婚。思雯很难堪,如果电脑在这里,她还可以居家办公,伪装畸形的爱情不存在。被一只小蜘蛛爱着的思雯,心中满是大爱无疆的道理。

她是怎么到这儿的呢,思雯很奇怪。昨夜电闪雷鸣,破碎的她在工位上黑白分明,到家不待重新黏合就昏睡过去,小蜘蛛效率高得惊人,仅仅一晚就完成了爱的壮举。思雯被分解在线的空格里,她对黑点说,你喝过咖啡吗,用过社媒吗,你怎么知道什么是爱。蜘蛛动荡了很久,暗恋的往事果然如心网般纠缠迷离,文字创造之初就是这样朦胧吗,思雯忘了笔划背后的含义。

蜘蛛网显示着,我不是青蛙王子,也不是NFT,我的絲從心臟吐出,所以句句都在愛妳,我是上世紀五十年代的美國,古老的真誠已將妳網住,讓我們一起對抗消費世代的約會運作。思雯反应了很久,其实世界从来就是铺天盖地的网,隔绝了自由又隔离了幸福,只剩快乐在空中垂挂,思雯一直想延伸自己的网,但她与真实的连接只剩下猎物的疼。

“思雯,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包起来?”这时有人进了卧室。“妈,我要跟蜘蛛结婚了。”思雯的无名指上已有了坚韧的戒指。“那你们之后就在这里生活?”妈妈的声音发涩,“你是所有人的逃兵!”思雯觉得自己正被语言消化,「创作」、「浪费」和「信任」的概念全体消失,心中只余下堆堆拥挤的网。

思雯变成了一只蜘蛛,在茧网中为生活修修补补,可惜爱情总是,这里紧了,那里松了。

(残壁方有蛛网,飘零才会自缚,情节的设想鲜猛大胆,可惜爱情以外,粘粘了太多似无相关的杂念和物象,虽可当做深陷囵圄的无限盘缠,但是也像叙述无路的一番挣扎,故事有时织得纯粹一点,才能网罗到该有的感觉。)

颖欢:想象力

洗衣机

楼底下不知何时新开了一家洗衣房,看起来挺普通的。前店主的招牌还没撤,松垮垮地挂在屋檐角落,风一吹咔嘣咔嘣地摇晃着。大概它是属于夜晚的,黑黝黝的商店街只有它彻夜不眠地亮着。许是哪个迷糊的潜水员忘了把他的美人鱼尾巴领回家了,从开店到现在依旧挂在那里,沿着银色的洗衣机内壁软绵绵地垂在大理石地面上。

那天放学路过洗衣房,小东就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映在落地玻璃窗,落在布满亮片的鱼尾上,金灿灿地,煞是刺眼。真是的,这人都不知道自己落了东西吗?眼看着晚高峰就要到了,回家还得做饭洗衣呢,只好扒拉着小东的手,半推半就地拉着他坐上了Grab。

饭后小东老是跟在我屁股后面,东一句西一句地问着,美人鱼住在洞里会快乐吗?她怎么没有嫁给王子?后来,又在他的玩具橱里乱翻,把乐高和积木都散在地上,才在最里面挖出快要漏气的救生圈,往自己小腰上套着,说要给美人鱼讲大海的故事。你看,都是洗衣房的错,把小孩子搞得神经兮兮的。我这里忙里忙外的,他老爸倒是清闲地很,下班回家吃了饭就窝在沙发里,半天也不见他冒个头来帮忙做家务。

“小东,你去帮我把客厅的臭袜子放进洗衣机里。”

“叫你老爸开下洗衣机,别一天到晚只会坐在那里。”

洗碗台的前方是一个圆圆的窗,往下望去便一眼瞧见了那亮堂的存在。停靠在街道边的救护车信号灯一晃一晃地,连那美丽的尾巴也染上了渗红。这时,轰呲轰呲的机械声随着露台的洗衣机开始高速转动而匀速地响起。当下才注意到那此前一蹦一跳的小鬼头不知跑哪去了,叫了几声都没回应,让放个袜子怎么去了那么久。

随意地将手上的水渍擦拭到衣服上,深一块浅一块大小不一的斑点像鱼鳞烙在衬衫上,沿着露台的方向地面上都是小小的水脚印子。洗衣机里,小东柔柔地闭着双眼,嘴里咕噜咕噜地往外吐着泡泡。这傻小子还记得戴上自己的救生圈去找美人鱼了呢。

(美人鱼遗漏在陆地的尾巴,故事的开头斑斓多彩,可惜叙述主体也有遗漏,导致阅读出现些许偏差,除了是小男孩好奇式的异想天开,或可另想更有感触的动机,最后袖手旁观的结尾,必然还得往下再接几笔。)

鹤洲:想象力

飞上天的耳机线

一直觉得人与地面连着一条线,待飞上天了,便断了。

30000英尺的高空是冷僻的。闪烁着霓虹的机翼划破云层,乳白色的棉花状物瞬间爆裂开来,随着气流搅成团后又无奈地被卷成一条长长的丝带。我凝视着这一切,入了神,手不由自主地伸进裤袋掏出早已过时的一圈白色耳机线。

没有线衔着的我是孤独的,如同掉进了某个未知的大黑窟窿,冰冷的虚无逐渐漫过身体。这种感觉很诡异,在地面上的时候从来没有过,在我身上的线还汲取着大地的养分时从来没有过,第一次觉得“脚踏实地”是如此奢华的一件特权。

机舱的空气太冷了,拿着线的手也抵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机餐盘上的水杯随之摇晃着,透过光显出一圈圈涟漪。强忍着另一只手的抗拒,我尝试把颤动的根源扼杀在摇篮里。几次厚重的呼吸过后,纸杯里圆圈的外扩却并未如期停止,可能这便是风筝断了线的后遗症吧,晕乎乎的飘向天空,眼睛也产生了相同的错觉。曾在七点档的烂电视剧里看到过病人拿错病历的狗血剧情,余光瞟向旁边时便也发生在了我身上。隔壁右边座椅藏着个蜷缩着的身影,在飞机穿越云层前,应该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子,蓬松略带卷的发梢偶尔会路过我的手臂。

水的波纹因她而起。

棕红色长发的遮盖下,一双惨白纤细的小手捂着耳朵不停揉搓着,娇小的身躯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整架飞机和人类无比向往的天空便都显得罪恶多端。我攥着手中被搅成团的耳机线,小心翼翼地缓缓解开并戴上左耳。虽不确定耳机的堵塞对气压造成的耳膜阵痛有无缓解作用,犹豫再三我还是把耳机的另一端递给了她。

她应该是讶异的,也可能有着一丝捡着落水稻草的庆幸,至少在我的想象中是这样的。她的身体不再蜷缩,徐徐地贴着我的肩膀,耳机线的共享让我们领略了彼此的精神世界。机舱的嘈杂让我听不清该有的音乐,但却使我感受到了相同气压所带来的痛楚,感受着抽泣频率的实质性减少,感受着她所感受到的。我拨弄着手机,企图把烦躁的爵士乐换成更适合这一时刻——或是重新获取线连接的喜悦,抑或只是单纯因为身边的这个女生,离开地面的危机感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落了地,她的离开便好似不太重要了。踏出机舱的时候,耳机线尾端的插头突然被风刮在半空中,像只断了线的风筝。我诧异地看着手机耳机孔深邃的黑窟窿,虚无第一次在地面上侵蚀了我。

(借耳机线拉出一段似有若无的情愫,即是人与人之间无形牵绊,也是天地之间的悬浮于世,语气有点拖沓,语句也略有断裂,人性里最幽微的那种孤绝,尽情呈现确有难度,但是绝对已经尽量触及。)

婧妍:想象力

万能止痛药膏

男孩离开前把“它”交到了女孩的手上,他告诉女孩这是万能的止痛药膏,无论心理、生理上的痛都能用“它”来化解。男孩说着用量过大的副作用,但女孩并没有仔细听。她点点头,虽觉得荒唐,但他说的话,她都相信。

女孩的身体爱犯偏头痛,也常磕磕碰碰,男孩不在的日子里,归功于神奇“止痛膏”,女孩常常能无师自通地为自己进行治疗。她不禁感叹这神奇药竟让困扰她许久的偏头痛有所改善。

今天阴天,女孩穿着男孩送的黑色礼服来到了一桩墓园。她手捧栀子花,放在了一座墓碑前,含情脉脉地看着墓碑上的名字与照片。她虽眼中带泪,却还是笑了一笑,回忆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她心里明白一切再也回不去,但是相对于面对现实,她选择了逃避。

都说女人喜欢浪漫,生日这天,男孩依旧记得,送来了花束和蛋糕,但唯一不同的是今年是他人代送。他是男孩的好友,他打开手机对女孩播放了一段男孩的视频:“生日快乐,记得要多笑”。这是男孩每年都会对女孩说的生日祝福,女孩听了眼眶一红,艰难地露出了笑颜,点点头不发一语。关了门,她将止痛膏涂抹在心房上,心此刻瞬间不疼了……

今天阳光明媚,女孩决定更换男孩的床单。没想到一不小心被床角割破了皮,血流不止,她急忙拿出止痛膏拼命地往伤口上涂抹。但止痛膏并不是“止血膏”,血依旧没有停止流荡,女孩傻坐在地上看着自己伤口,“为什么已经不疼了,但血还是不停流……”

年复一年,男孩依旧没出现,而女孩仍旧善于逃避现实,所以她不追问。

某天早晨八点,女孩收到了一封定时发送邮件。她知道肯定是他发来的,但所提起的都是些几年前的事。他说着一起旅游、实习、工作的甜蜜时光作为开场白,稀里哗啦地说了很多,终于在信末提及了自己消失的原因。女孩再次拿起了剩下将近一半的止痛膏。她将所有药膏挤出涂抹在了心房上,心再一次不疼了,但她似乎也想起来了那药膏的副作用。忽然之间,她眼角的泪珠不再流涕,空洞的眼神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哭泣。

(旧的伤口常有新的痛楚,止痛治标遗忘治本,合为一物正副相因循环的构想大有新意,在隐隐然的情节发展中,哀矜的气息也有彻底体现,只是结尾赫然醒觉稍为突兀,应在时日的推移中埋下草蛇灰线。)

立言:想象力

寂静的锈色

没什么比寂静更叫人安心——可能还有冰箱里的啤酒,这样想着,我向厨房里走去。比起阴冷潮湿的桥洞底下,前几天找到的这间房简直是天堂。户主兴许是出远门去了,连家里的菜刀也丢在客厅地上放到生锈,而且总能闻到一股腐败的臭味——可能是老鼠死在哪里了,但怎么找也找不到。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应该是老三回来了。我放下半罐啤酒,窜向客厅。老三今天的收获是一台笔记本电脑,机身上的彩灯变幻着颜色。我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不出名堂,只好说:“应该能值不少,明天拿去给汤哥看看。”一回头,却发现老三正发着呆,手却下意识地捂着包,仿佛怕被谁夺走了似的。

“老三。”

“……”

“老三!”

“啊……大哥,怎,怎么了?”他这才回过神来,谄媚地笑着,“我没事的,只是在想该打扫打扫家里了,总感觉有点味……”“包里。”我瞪着他的眼睛打断了欲盖弥彰的词句,“我应该说过带回来的咱们谁也不许私藏。”听到这句话,老三的手猛地攥紧,却又缓缓张开,好像一颗富有弹性的心脏。我扬起巴掌准备给他一点教训——我长老三四岁,一向是这么管他的——即使看着浑身颤抖缩成一团的老三,又想起沙发底下的信封,我还是狠狠管教了老三一顿,把他赶回了次卧去。

奇了怪了,就算我是大哥,老三以前有这么怕我吗?在疑惑中,我伸手向沙发下摸去,却没能够到熟悉的触感。俯下头去细看,才发现厚厚的信封不知何时被踢到了深处。我趴在地上,使劲伸长了手摸索着,把半个肩膀挤进了沙发底下,终于把信封抓在了手里。“这个有了就什么都有啦!”我兴奋地坐起身,轻轻挑开封口,数着层层叠叠的红色纸片

“烦心事真是他妈的多。老三总是想私藏点什么东西,屋里的臭味越来越浓,连睡得都不算好,老是做噩梦。”我在水槽清洗着拳头上的血,想到,“好在只要钱还在,那小子还是得听我的。”甩干了手上的水,我转身走向沙发,准备休息。老三的呻吟和臭味一起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梦境总是锈红色的,弥漫着金属和血液的腥臭味。对面站着面目与我相似的人,或是在争吵或是要搏斗,实在让人心烦。好在这是我的梦,只要从锈红的空间里抽出利刃,从幻影的左胸穿进去,于是一切烦心的,纷扰的就归于寂静——但还有心脏的跳动声,以及奇异的笑声。是我在笑吗?莫大的喜悦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疼痛。刀刃粗糙的表面仿佛锈死在身体内部,碰触只会带来更令人恐惧的疼痛。必须得有人……

我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呼吸着腥臭的空气。左手里是一只厚信封,右手不知为何握着那把锈满的菜刀。头好疼,身子也是,怎么会有这么多伤口和淤青呢?“家里的气味越来越怪了,还有好多苍蝇,我早应该打扫的……”我拖着身体向厨房走去,“总之先把这刀放回厨房再说……”我把刀胡乱丢在水槽里,却传来易拉罐落地的声响,我有把啤酒拿出来过吗?头实在太疼了,好像还有点发烧……之后再收拾吧。我推开房间门,倒在床上。任由意识沉入漆黑的深渊。左手下意识地探入枕头底下,摩挲着逃离来此时的车票。

已然略有僵硬的指尖辨识了出三张纸片,好像有什么划过脸颊,打湿了枕头。偌大的三室一厅中,传来一个人的呜咽。最终,在不可见的锈红色中,一切都归于寂静。除了一把早已生锈的刀,这里什么都没有。

(悬疑的布局和细腻的动作,描述得颇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过整体较像是丧心病狂或者思觉失调的贪念,那把锈刀似乎只是犯事的道具,倾向视觉展露的描写稍有偏差,最后到底多少横尸也不必掩藏。)

董琦:想象力

异次元箱

她指了指一旁的粉色行李箱,说道:“里面是要还给你的东西,你带走吧。”

还东西的想法似乎是临时的,她连行李箱上的标签都没取掉。广告图案上是箱子的透视图,里头居然夸张地塞了两个人。我想拒绝拿回这些证明我们在一起的证据,但她很是坚持,我只能收下。

“嗯,对,到了已经。”

我就近找个位子坐了下来,将手提包放在邻座上,接了老陈的视频通话。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她没来送你吗?”

“她有事”我说,但实际上她昨天和我分开后就断了联系,大概是下定决心要摆脱我了吧。屏幕上的熟悉脸孔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我说:“我没同意。”

老陈开始劝说道:“她这么做有她的考量。她不想来咱这工作,你又没法在她那上学,这是现实存在的实际问题。况且她喜欢宅喜欢稳定的生活,你不想停留想要去外面闯荡,没有人愿意让步,又要继续坚持在一起,这飞鸟和鱼不同路,山水不相逢的多辛苦啊。”

我说:“可是我们有假期有空的时候还是可以互相飞过去见面的,没必要现在就说分开啊?而且感情不就是要一起经历很多辛苦的事情吗?”

屏幕对面抛来一句:“你和我说没用,她愿意吗?”

我不假思索说道:“好想有一个大大的包,这样可以把她和零食都放进去,她安心地宅着,我到处乱跑,她想我了或者我想她了,就可以立刻见到。”

“不对。”我找到了一个漏洞。“是我们不曾分开。”

老陈说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因为登机,所以我挂了视频通话。开飞行模式前我最后看了一次我们的对话框,却一直没能等到新的消息弹出。


飞了四千多公里的我终于到家了。

收拾行李时刻意地将那个粉色的行李箱留到了最后。

打开时一大堆东西炸了出来,这小粉看着小居然这么能装。我一点点地从地上捡起那些小玩意儿。有一起抓娃娃机和开盲盒的战利品、零散的好几张电影票、好多好多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零食,居然连各种口味的袋装薯片也塞进来了。

最显眼的当然是一个特大特软,她睡觉不离身的哈士奇玩偶。

“真狠啊,这都舍得还给我了。”我心想,一把挪开大哈士奇。

于是我看见一个窝在行李箱里吃薯片的前女友,她似乎等了我很久,还打了个哈欠。


“带上我吧,旅行者。”她说。

“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一米可藏大千,一个行李箱可存全部爱情,拆分场景的写法较非文字叙述的规章,其实情节展延无需跳接,开头不该让前女友现身,视频对话一段累赘多余,顺着分手后上下机写来,故事即可水到渠成。)

睿琦:想象力

光头

青菜涨了两角钱,所以今天拎回家的只有两颗蔫头蔫脑的菜梗。下一碗面应该够了,我这么安慰自己。

省吃俭用的一大好处就是几乎没有厨余垃圾。简单解决完晚饭,我拿着塑料袋把食物残渣、用过的手纸以及两双不能再穿的袜子收集起来,下楼丢进垃圾桶。楼道里的灯早就坏了,幸好我习惯了摸黑走楼梯。今天的运气大概真的很差,在下楼扔垃圾的短短时间里,门缝里就被塞上了小广告,两张纸片都没来得及被分开就挤在我的门缝间,随着我开门齐齐摔倒在地上。

“免费心理咨询,欢迎上门。”附上了大概十年前做促销才会用的夸张红色字体,旁边画了一把巨大的剪刀,正把“心理疾病”四个字剪开。

翻过面是这位心理医生历年治好的病例:去年帮助一个认为自己是鲶鱼的老年患者恢复正常,前年开导了一个多次卧轨但是次次遇上火车故障的小姑娘……但是在工作经历那一栏居然写着花匠。

骗鬼的吧。


这家诊所不大,看起来却很高级,感觉咨询价格应该是按分钟收费。前台排了长长的队,看来上当受骗的蠢家伙不止一个。

护工来统计了我的身份信息,然后把我带进了漆黑的等候室,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叫我的名字,拉起我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你有什么困扰的事情吗?”

“可以把灯打开吗?”我回答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拒绝了我。

“我很穷。我有一大笔钱……我知道的,但是我认为我很穷。我没法儿控制自己去买最廉价的、促销的食物,我不知道为什么。”

柔软的皮质隔着粗布撑起我的屁股,我从来没有坐过这样舒适的垫子,这让我感觉到有些困了。

“这不是问题,我可以帮你。”

一只手抚过我的发顶。我在黑色里隐约看见了一把修枝剪——像《剪刀手爱德华》的那把歪嘴大剪子——还有一颗光头。我猜他用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剪断我的一根手指,或者是手腕,亦或者是我哪里的大动脉。

上当受骗的蠢家伙,我自嘲道。


我走出那间诊所的时候发现外面是个大晴天。我的心情很好,拿着卡去刷了一辆跑车,红色的漆光亮面。

我知道我很有钱。

不过我是个光头,好像头发在某一天突然被剪得很干净,想不起来了。我的记忆是从走出一栋大楼开始的,在那之前我好像见过一把大剪刀,还有两颗青菜,或许是用来做饭的吧。

无所谓,反正这里每个人都是光头。

(情境的荒谬引人疑窦,鲜活的描述极具趣味的动感,人物从吝啬到挥霍的变化,可当成是商业社会的欺诈异化,也像是纯粹为了一番耍弄,场景片段的跳接较无叙述的脉络,或许可从中间开始说起。)

嘉桐:想象力

夜幕玫瑰 

小李打碎了香水。

时间倒回半分钟前,小李在地铁站的走廊里行色匆匆地赶着路,计算着时间,眼看就要错过面试的时间,却好巧不巧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路人。女生挎在手腕上的手提袋倒在了地上,包里的东西随即散落了出来。其中,一瓶圆柱形香水越滚越远,最后停在了走廊尽头的墙角。小李蹲下身试图捡起,可还未触及瓶身,玻璃竟然碎了,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香水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围绕着小李。

是小李再熟悉不过的夜幕玫瑰味,区别于其他浓郁且甜腻的玫瑰香味。在清冷的前调过后是麝香和广藿香包围着玫瑰的气息,从这里开始整支香温暖了起来,是具有烟熏感的温暖。

小李闭着眼贪恋着这股阔别已久的香味迟迟不愿睁开眼睛,直到耳畔响起了熟悉的高中上课铃声。小李猛地睁开眼睛,回头,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站在了操场的塑胶跑道上,淡淡的夜幕玫瑰味儿从身旁散发了出来,香味的主人是小李最好的闺蜜。这是小李最快乐的青春时光,而逝去的青春却一去不复返,就犹如那再不生产的香水一般,永远地被埋葬在了调香师的脑海里。 同样类似的香调还会再有,但总归差着一丝意思。人也一样。

年少的女孩们在高中的青葱岁月总会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许着情比金坚的诺言,但终是抵不过岁月的变迁。小李和闺蜜也如这般。毕业之后的各奔东西,长时间的了无音讯慢慢地将这段看似坚不可摧的关系冲淡了。

小李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地涌了上来。多少年来,再也没有遇到过像闺蜜这么交心的朋友了,总是不免觉得更加遗憾。然而哪怕时光倒流,小李和闺蜜也会依然坚持当初的选择,各自再奔赴自己的未来,毕竟世上从来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了。

小李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夜幕慢慢降临,夜玫瑰的香味也隐匿在了黑夜之中仿佛从未来过。

工作呢,总会再找到新的吧……

(其实只是一回气味引起的骤然回忆,套在影视画面才具备张力的描写,不断转移时序的视觉跳跃,叙述无疑显得略为别扭,句式用词略有违和之处,但是细节的掌控,尤其气味的营造,却也颇为迷人。)

陈琪:想象力

纹身

“那家店之前好像没见过”,我顺着路人的声音望去,是一家门可罗雀的纹身店。门口没有礼炮和开业花篮,只有一个全身纹身的中年男子坐在小小的木板凳上——这看上去倒像一家隐藏在这大学城里许久的老店。

“A大学全是女生,谁敢进这店啊?”我轻声嘀咕。又想到自己作为专业班里唯一的男生,被迫报名参加运动会的男子田径,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却忍不住又回头多看了两眼:从小被作为教师的父母管制,生活只有学习别无其他。四体不勤却仍被迫参加田径,被管教强迫约束的生活,连我现在远离了父母都无法摆脱吗?明天就是运动会了,忽然想起今天还有临时集训,拔腿便往操场跑去。

果不其然,今天又一次被教练单独谈话,从半个月前开始集训就一直如此,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看着面前这张黢黑的脸,擦了擦乱飞到我脸上的唾沫。“但凡我不这么瘦弱,也不会在这被你像孙子一样训”,我这样暗自想着,走神想到了学校旁边的那家店,“如果我可以更强壮就好了,像纹身里的动物那样。”

走出校门时,太阳已经落山很久了。一条长街的店面稀稀疏疏都熄了灯,只有那家纹身店的门口,挂着一盏小小的灯笼,光不亮却引人注目。我的双腿仿佛不受控制地朝它走去。

“你好”,我站在门口,对着里面的男子试探性地打了一声招呼,得到的只有男子点头回应,便继续说道“我想纹身。”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问道:“成年了吗,没有成年需要家长同……”

“当然成年了!是我自己做决定想纹的!”他的疑问点燃了我。

“随便看看,这里挂着的全是我之前的作品。”他看着我,笑着说。我此时才发现原来这店面虽然不大,但是墙壁上挂了很多照片,都是纹身,精细程度让人叹为观止。也就在此时,我发现他身上的纹身和墙上的照片形成鲜明对比,一个个歪歪扭扭,甚至可以用丑来形容。

“但你身上……”

“纹身师不给自己纹身,这是规矩,”他好像一眼看出了我想问什么,“不过是我自己定的规矩。”

我听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决定揣着这份糊涂。

看我沉默了,他接着说道:“纹身都是带着自己的目标去的,有的人向往勇猛,有的人则向往智慧。而把这些愿望具象成图案纹上身体,便是我们纹身师的工作。我在搬来这里之前,纹的所有人,很神奇地都实现了愿望,无一差评。”他又笑了。

“真的么!”听到真的能实现愿望,我虽然将信将疑,却发自内心地想尝试,好像找到了成功的捷径,“请快点,帮我这整只胳膊都纹满……”我突然迟疑了一下,“算了,还是在我肩膀这纹一只兔子吧……” 

比赛场上,我带着对纹身的期待,蹲下准备起跑。枪声一响,我虽然由于紧张起步更慢,但却好似如有神助,一个,两个,三个……

“我超过了所有的人!我真的是第一名!”

我大喊着穿过终点线,双腿似乎因为激动而继续跑动,无法控制,最终停在了一堵石墙前。

(故事的从始至终的经营颇有用心,但是叙述芜杂也就显得不够简练,这类桥段其实有迹可循,通常需要置入愿望实现的门槛警戒,得偿所愿后必须付出代价,结尾似要依此发展,但是可惜形容失焦。)

旻昊:想象力

甜度超标

“饮品过量成为国人糖尿病和肥胖的主要原因之一。为了便于消费者做出更健康的选择,政府将规定商家在现做饮品的包装上标明所含糖分和热量,并禁止奶茶等糖分过高的饮品进行广告宣传……”

刷到这条本地新闻,另一只手上捧着的奶茶瞬间就不香了。刚刚去的那家店主打健康低糖,我还特意叮嘱店员小姐姐要Extra sugar。这么说起来最近有一个奶茶网红已经查出来糖尿病了,也就和我一样二十岁的女孩子。我可不想以后喝铁观音度过余生啊……想到这里,赶紧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把还剩大半杯的奶茶丢进了垃圾桶。

抱着罪恶感,我进了教室。下午这节课长达三个小时,没有了奶茶的陪伴,不到半小时我就感到头重脚轻。讲到三省六部制度的时候,意识已经在逐渐飘散。教授说出来的句子依然可以被耳朵接收到,但是大脑处理的时候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异化。眼前似乎看到了长安城的乐坊,中书令手里握着一杯伯爵奶茶。我和皇帝愉快握手,给他讲解吏部和礼部的职责。此时却有另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难道是我的政敌?

意识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是小绿的手。

 “牛哇牛哇,这个位置你也敢睡。”小绿一边低声说着,一边猛吸了一口奶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但现在她的眼睛大得像十六夜的月,还闪烁着熠熠的神采。我痴看着她的那杯,从色泽判断大概是奶绿,里面竟然加了珍珠和布丁两样配料。而她的男友小黑也正把玩着一杯珍珠布丁黑糖奶茶,每喝一口脸上都泛起红晕。

小黑不是从来都不喝这种东西的吗?不过仔细一看,他似乎都有啤酒肚了。但连奶茶都是情侣款的,这也太甜了吧。

渐渐地我发现这个教室有一种不对劲的氛围,空气中充斥着卡路里的味道。我不由得望向四面八方,发现每个人手边竟然都有一个插着吸管的塑料杯!

我人傻了,只顾着呆呆看着这个糖尿病预备班。

 “诶同学,三省六部的三省分别是由什么官职所领导的?”

我转过头,发现教授正用关怀的眼神注视着我。

 “呃……中书省是中书令,门下省是……”

就在答案挂在嘴边的时候,我看到了教授的手上正在摇晃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杯散发着浓浓卡路里气息的伯爵奶茶。

 “呃……门下省是……”

我已经彻底答不出来了,眼前只剩下他嘴角那甜度超标的笑容。

(没来由的情节较像是意识缺糖所产生的投射和幻觉,或是反对提倡健康生活的训育和警戒,接二连三的叙述虽然还算流畅,不过故事的发展毕竟有点无足轻重,结尾如同噩梦未醒也就不明所以。)

佳颐:想象力

镜中人

她缓缓抬起头,睡眼惺忪地望向镜中的自己。最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自己的脸,而是镜子上那道突兀的裂痕。她紧盯着横跨整面镜子的那道痕迹,思索着它究竟是何时驻扎在了自己的镜面之上。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更多细小的裂痕正从原先那道痕迹上缓缓蔓延开来。与此同时,镜中自己水润丝滑的肌肤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密密麻麻的细纹与斑点爬上她的额头、眼角、脸颊;鼻翼两旁至嘴角之间被刻上了两道深邃的线条……

伸手打开镜子下水池的龙头,往脸上泼去两把冰凉的水,再次看向镜子,镜中依然显现着一张苍老的面孔。揉揉眼睛,指尖触碰着粗糙的肌肤,她又一次向镜面望去。此时已然伤痕无数、一片狼藉的镜面,照得那副苍老的面孔更为扭曲。她试图以斑斓的色彩掩饰脸上斑驳的痕迹,但是涂了又擦,擦了再涂,却始终无法遮盖满脸的瑕疵。

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再不出门便会错过约在咖啡厅的同学聚会,她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将脸上狼狈的妆容尽数抹去。出门前,她在楼道间徘徊了好一会儿,直到脑海中浮现他肆意的笑容,这才鼓起勇气,从一旁的构架上扯下一顶帽子与一条围巾,任由双脚将自己的身躯拖出家门。

推开咖啡厅的门,一声震耳的怒吼便打断了门上铃铛清脆的声响。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青年身着染上了咖啡色的白衬衫,正对着一位佝偻着背脊的长者大吼大叫。长者手中握着抹布,低着头,面对年轻人的数落一声不吭。周围的顾客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一幕剧情上演。她皱了皱眉,取下虚掩着自己脸庞的帽子与围巾,挺直胸膛越过人群,挡在了长者身前。

随着铃铛再一次奏响乐曲,长者感激地冲着她笑了笑,那位青年则满脸通红,冲着她翻了翻白眼,与刚步入咖啡厅的男子擦肩,羞愧地推门而出。

“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呢,一点都没变。”

一阵爽朗的声音使她不经意地回过了头。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那位刚踏入咖啡厅的男子——他的头发是大雪席卷过的白,白中夹杂着几缕淡淡地黑;他的脸是岁月绘制成的一幅画卷。眼前的男子不是她所熟悉的少年,可当她看见他眼中那一抹肆意的笑意时,她便确信眼前之人就是他,她的心跳也随之砰砰地加速。

“还记得四十多年前我们相遇的时候——那时我和我的那群朋友们实在是太调皮,竟拿着橡皮筋对着校门口的野猫弹去。你路过,虽然颤抖着双手,但是还是挡在了那只猫面前。被我们调侃后,不知你是哪来的勇气,竟将我们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我们还惊讶得连连向小猫道歉。之后我们才发现彼此竟是同班同学,相处了一阵子后我们俩还……”

说到这里,他别过了头,举起手随意理了理自己并不凌乱的发丝,再转过头望向她时,眼中的笑意温和了许多。

“等等,你说,四十多年前?”她撑大眼睛问道。

“是啊,那时……等等,你去哪儿——”

没等他说完,她已串入了洗手间,站到了镜子面前。在光滑清澈的镜面上,她清晰地看见了自己饱经沧桑的面容。镜中,她的双眸变成了两轮弯月,脸上的细纹汇聚成宽阔深沉的大海,那些斑驳的痕迹成为了海面上跳跃着的星辰,她的嘴巴化为一艘弯弯的小船,在宁静的夜空下,在辽阔的海面上,飘着,飘着……

(镜子是记忆的滞留,照览肉身过去的芳华,人物内外描述的笔触极为细腻,不过前后情境的想象设置,应是青春与苍老的截然反差,这般叙述虽可当做某种前兆的暗示,但是却减损了结局的震撼。)

群易:想象力

聒噪的玩具

“你可以不出去吗?”

穆琴抛下一句“你自己乖乖在家”后便摔门而去。

甄甄似乎对这一回答并不意外。自他有印象以来,她每天都在重复这句话。

阿时突然出现在他视线,甄甄不由自主低头咒骂一句“又来了”。

他还是更喜欢穆琴,她的怀抱很温暖。她甚至怕他自己在家孤单还送了阿时给他,尽管他并不喜欢这个礼物。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玩具要叫“阿时”,但因为是穆琴取的名字,他便也从了。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玩具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每次看到这个玩具就像照镜子一样。但一想到阿时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陪伴并且是一个会说话且能移动的高级仿人机器人,是穆琴按照甄甄的样子定做的,便也释怀了。

阿时真的是一个很聒噪的机器人,他似乎担心甄甄孤单便总是不停地说。有时甄甄也会回复他几句,但他仍自顾自地说。甄甄有时很想让他闭嘴,但他依旧肆无忌惮地停不下来。甄甄烦躁地想把他抱起摔出去,也许摔坏了他就安静了。但他太重了,抱不起来。反倒是阿时会不时地抱他一下,软软的。

也许只有一位男人来到家里的时候,阿时才会去烦那个男人,给甄甄提供短暂的安静的个人时光。甄甄每天都能看见这个男人,但是这个男人从不和他说话,只围着阿时转。

“阿时真的需要好好修理了,能不能让他安静一点?”

甄甄试图与修理工开启话题,但修理工只沉迷于修理阿时。

“果然和机器人一样古怪。”

甄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乖乖地等穆琴下班回家。只有穆琴回到家他才会觉得安心。有时穆琴回家后会摸摸他,将他和阿时一起抱在怀里。他不懂凭什么一个机器人也配被穆琴揽在怀里,也不懂为什么穆琴会抱着他们说“你要和哥哥好好相处”。

一次甄甄被阿时发出的警报声吵醒。他大声呼唤着穆琴和那个修理工,无人应答。

阿时越来越大的警报声吵得他头痛,不禁再一次埋怨修理工技术差劲。他想把阿时丢掉,但又怕辜负穆琴的心意。他想找到阿时关机的按键却始终找不到。

漫长的警报声摧残后,修理工推开门的那一刹,甄甄仿佛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来拯救他的。

果然修理工抱起阿时鼓捣几下,阿时便真的老实地安静下来。

那天穆琴回来后并没有抱甄甄,他能感觉到家里的不对劲,他从未听过修理工如此大声地与穆琴说话,伴随着的是穆琴抽泣的声音。

“咣”

相框狠狠砸在地上。

甄甄看见了一张机器人照片,图片上面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阿时。

第二天穆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离开,而是中午左右带着阿时出了门。

“大概是把阿时带去外面修理了。”

难得的独处时光让甄甄颇为享受,但这也只维持了不久。

下午穆琴便带着阿时和另一个机器人回了家。那个机器人与阿时长得不同,但与阿时一样聒噪。起初只是他们两个互相说话,或许是穆琴带着他到外面修理了一番,阿时似乎不再自言自语了。后来两个机器人开始争到底谁能讨得甄甄欢心,都来找甄甄说话。但甄甄只想自己安静地待着。

说着说着两个机器人愈加过分,甚至想把甄甄拉到各自一边去。他们谁也不让着谁,任凭甄甄嘴里喊着“放手”。

甄甄向穆琴投去求助的眼神。

“放开哥哥!”穆琴劝说着阿时放手。

“哥哥?”

但阿时好像疯了一般拉得他更加紧了。他从未看过如此一般的阿时。

“呲” 

“嘭”

两个机器人摔倒在地,他们手上的是残缺的甄甄与飘落满屋的棉絮。

(当机器拥有神智和人性,血肉也就不再真实,虽然题材不算新鲜,情节似乎提早露馅,而且改以第一人称较能制造合理的悬疑,但是叙述的条理分明,偶有影像化转移的痕迹,不过故事铺排极有耐心。)

卉彤:想象力

关灯躺下,打开床头的小灯,打开手机,翻来覆去不知多久,在习以为常的深夜时分才不舍的关灯闭眼,终于是让自己完全沉入黑暗。就这样慢慢合上眼,呼吸也调整平缓,可一片黑暗之中首先浮现的却不是睡意。

我心知肚明接下来又要发生什么,不过我倒是好奇,为什么无论在哪张床上,我都能想到这么多白天想不到的事?我眼前开始浮起今天遇到的一些值得回忆的事,再一下子跳跃去刚刚手机里看到的搞笑视频,再然后开始思考起完全不着边际的概念,比如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具身体里?我为什么要睡觉?我的眼睛看到的东西真的是我看到的吗?我不抗拒这些奇思怪想,相反,我很享受它们。可是我不懂,为什么?不过是床垫加枕头,怎么就这么神奇,让白天清醒的我此刻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沉思者雕塑是坐在那沉思,可是在我看来,躺着沉思似乎效率更高,只要平躺下去,脑子,五感立刻会活跃起来,从今天吃了什么到宇宙到底有没有边界,思考食物会闻到味道,思考宇宙会看到银河和黑洞。仅仅一张床就可以无视任何个人条件,激活每种感官去让每个人去想一些白天完全不会想到的问题和事情,并且让人越陷越深。

或许这张小小的单人床真正的功能根本不是作为闭眼睡觉的工具?它其实是个背着我的怪物,背着每个人的怪物,是充满魔力的怪物,不问生物种类和智力,它一直在伴随我们,变成每一个巢穴,床铺,垫子,我们躺下,它们就苏醒,我们起来,它们就闭眼休眠。我们就是躺它身上的大大寄生虫,只要一躺下,就能顺着它的眼睛往外看去,顺着它的嗅觉,它的味觉,它的听觉……然后在这些逼真的想法之中,我能看到宇宙其实也是一张床,上帝本人就躺在上面,也在胡思乱想,万事万物都是上帝躺在床上产生的怪异想法,上帝也和我们一样,躺在宇宙之中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切荒谬的幻想在此过程具象化,顺理成章地,我们也诞生了。

(白天忙碌夜里悠闲,临睡之际四冥八荒,较像是自身辗转难眠的思绪实录,而不是外在情节展延的故事叙述,当做是作者自己对于存在的思考,那种对于生活和世界的矛盾感慨,读来或许更有趣意。)

楚盈:想象力

隐眼

又到了一个领包裹的日子,室友对我堆积如山的包裹早已见怪不怪。

“XXX隐形眼镜? 哇你终于肯换下你的万年黑框了啊?”室友打趣道。

“拿来啦,你管我?这样鸡婆!” 我随即把包裹夺了过来,背对着室友开始捣鼓着这盒隐形眼镜。“你的形象确实需要改变一下,不然又像上次那样,约出去见到本人后就直接game over了……”室友还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或许是意识到我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或是耸下的双肩,室友的声音开始变得如蚊子一般小声,最后留下一句她还有约就逃之夭夭了。

我的思绪瞬间瞬间被拉回了数月前,原以为在网上相互聊了月余,彼此应该是互有好感。那次会面,好事也该八九不离十,谁知结束后那个王八蛋留下一句自己喜欢大眼气质美女,而我们还是好朋友就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回到此刻,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下我和拆到一半的隐形眼镜。我在桌灯前扶了下厚重的黑框眼镜,详端着这副隐形眼镜。正如买家评论的那样,隐形眼镜近乎透明,薄如蝉翼,装在瓶子的样子像极了泡在福尔马林的某种生物标本,很是勾魂。

没想到刚戴上时,我就瞬间感受到了异物感,赶紧闭上眼睛,默默地等待这对薄膜依附在眼球上,等待一个焕然一新的我。待我再睁开眼睛时,我惊喜地发现我竟然连空气中的尘埃粒子都看得一清二楚。趁此机会,我马上摆出一副宣告老娘摆脱四眼田鸡的架势,准备顶着这双眼镜在宿舍区内好好招摇过市一番。

“诶她是谁?我怎么好像没见过她?”

“诶这个女生好像很不错,住哪一栋啊?”

一路上,大家内心最隐秘的想法在我这双眼睛前一览无遗。啧啧,还真没想到客服的承诺是真的,有了这副隐形眼镜,各种内心的秘密还不手到擒来,什么妖魔鬼怪都得在我的火眼金睛下速速现形!

瞎溜达够了后,我便开始返回寝室。谁知在楼梯间,听到了疑似室友和一个男人窃窃私语着,时不时还传出一阵阵的嬉笑声。我忍不住蹑手蹑脚地上前想要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哪个人掳获了室友的芳心?看完后,我立刻翻开手机,也定了一副同款的隐形眼镜,准备送给我亲爱的室友,真心祝愿她可以识人如炬。

(带眼识人,戴隐形眼镜更能辨认真伪,虽然这般异想的情节已经屡见不鲜,而且叙述多有刻意巧合之处,但是故事流畅前后呼应还算完整,而且轻松惬意的语气,颇能呈现人物的个性和形象。)

修雯:想象力

镜界

“老板,这面镜子多少钱?”

我抚摸着镜子的木质边框,它并非那种繁琐、精致的中式古典雕刻而是简约大气的线条款式,摆在家里也不会显得突兀。二手店老板唰地合上手中摇着的折扇,从躺椅上坐起两眼冒着光,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pos机问道:

“刷卡还是现金?”

“不是,这镜子多少钱啊?”我又问道。

“哎,不贵不贵,刷卡还是现金?”老板又凑近一步。

“现金……”

刚从兜里翻出来的几张破旧纸钞还未来得及数清就被老板抢了过去,扛着镜子从二手店出来,明亮的镜面隔着塑料膜倒映出老板在店内数钱的样子。我摸着瘪了的钱包,又忍不住摸了摸镜子,“这个月又要拮据度日了,唉。”

正感叹着生活不易,镜面如同水面一般泛起了涟漪,镜子里的“我”身形也变得模糊。恍惚间看见“我”朝我靠近,又越过我。只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阵阵恶心涌上咽喉,我闭上眼强压着不适。空气中飘来一股熟悉的劣质檀木香味,睁开眼就瞧见镜子中的“我”正朝我笑着挥挥手,走出了镜子里面的门。我猛的往后一缩,撞碎了身后的瓷器,留下百宝格上的“唐三彩”三个孤零零的小字,余光看见老板又熟练的掏出POS机朝我冲来,我就知道,要被讹了。

“哎哟哟,那可是唐三彩啊!全世界就那么几件的珍品,我好不容易淘来的!”老板心疼的捧着地上的碎片吼道“不赔钱,等着坐牢吧你!”

我退了一步,后背触碰到了冰凉的墙体,回忆着刚才的情形。我突发奇想道:“我后悔了。”

老板演戏演的倒是挺像样的,此时还在地上趴着,一把泪一把鼻涕道:“后什么悔啊你,后悔有用了?赔钱!”

缓缓的,身后的镜子再次泛起阵阵波澜,“我”再次向我走来,“我”对着我笑了说了几句话,但是世界好像寂静了一般,什么声音也没有,只见“我”嘴一张一合的。“我”将我用力一推,一下子没站稳摔向了镜子。令我错愕的是,没有疼感。不知此时为何又能听见“我”说话了,只是感觉“我”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的,“我”说:“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吧。”我站在大马路上,眼前的镜子像是玻璃一样,让我看清了二手店里的情景。我看到“我”一脚踹翻了遍上的一堆纸箱,几十只“唐三彩”哗啦啦的碎了一地,显得边上的“假一赔十”更加可笑了。我摇摇头,暗想要是我也能像那个白日梦里的“我”那么暴躁就好了。

于是,我伸出手再次触碰镜子。

(镜中照影虚虚实实,场景的细节打点可见用心,但是贯见的桥段设想仅为揭露骗局,似乎稍为大费周章,而且对立两面应是胆怯与果敢,结尾的描述显得紊乱匆促,以影像特技效果处理较有特色。)

蒋玥:想象力

下水道里的音乐会

沿着黑暗狭窄的爬梯,在余音绕梁的结束,天台上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一个深褐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蜷缩右腿,端详着身上的补丁破洞。

“爸爸,爬楼外面的音乐从哪里来的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小男孩走近天台,歪着脑袋朝着男人问去。

“小孩子别瞎跑到天台。爸爸现在去取包菜,大棒骨头,还有你爱吃的西瓜。”中年男人将双手轻轻地摸着男孩的头,却因为右手掌心裂痕的疼痛抽搐了一下。

又是一种轰隆隆,可这次的震动却非同寻常地剧烈,便引得厨房里忙碌的妇人颤颤巍巍地取出餐桌底下早已准备好的口罩。似乎是经历了千磨百练,三口人迅速佩戴好,面面相觑,紧紧牵着彼此的手。这阵风暴后,小男孩又一次在沉默中凝视着四角天空。

随着妇人将厨房里的菜肴端上餐桌,中年男人用左手举起高脚杯,庄重地细品了一口高脚杯里所剩无几的黄色饮品,说道:“祝,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小男孩接过男人的高脚杯,他并未品尝,还是用筷子轻轻敲击高脚杯,演绎出简单的叮叮咚咚。中年男人郑重其事地拍着小男孩的肩膀,“音乐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还是要强身健体,多运动长出点肌肉来。”在温馨的三口之家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后,中年男人背上了打着补丁的帆布包,一颠一簸地爬上仅一人可通过的爬梯。

傍晚时分,若隐若现的波澜声伴随着小男孩的高脚杯演奏声此起彼伏。小男孩的双眸怯怯地盯着那少许黑暗中的亮光,而此时声响悄然而逝。妇人披散着头发冲向小男孩,但却由于撑不住瘫软的右腿,无力地倒在爬楼旁边。“今天可能没有吃的了,你的爸爸…他…可能回不来了。”小男孩抬头望向爬楼与天台连接处的黑白之间,拾起另一个挂在角落里的帆布包,先前走去。

再是一阵嘈杂的轰隆隆巨响,只见钢琴之家的保洁阿姨将多余的剩菜和黏腻的黄色油渍冲刷进下水道,轻松地捏死了一只前来觅食的老态龙钟的蟑螂。杀死这只蜗居已久的蟑螂能短暂换来主人家太平的生活。因此,这只原先闹得鸡犬不宁的蟑螂如今随着厨房洗手台的水流哗啦啦流进下水道里。

(情节设定似乎不符规定,人类与畜类两种情境聚焦的叙述,虽然颇有错置反差的惊喜和阶级对立的寓意,但是拟人化的处理稍微过头,或许还得多些暗示的设置,真相昭示才不至于产生落空的危机。)

洁敏:想象力

绳子

看着坐在对面的他,手腕上细小的绳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我的嘴角弯了弯。晚餐像以往一样安静,偶尔传来餐具碰撞的声音,仔细一听,还能听到楼下小情侣的吵架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餐桌上不再有欢声笑语,他不再和我投诉上司的打压,也不再和我聊同事的八卦。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几个月前?几年前?不记得了……

一阵手机震动打破了安静的氛围,他撇了一眼信息,倒扣了手机屏幕。“朋友聚餐,不用等我。”往嘴里塞了几口饭后,他顺手拿起手机钥匙就出门了。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空荡荡的。

这时,映入眼帘的是那条系在他手上的细绳,因他的离去而细细摩擦着地面。而绳子的另一头,正系在我手腕上。看到这,我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滴答……滴答……时针和分针在最顶点相遇了,他却还未回来。望着空荡荡的家和未曾亮起的手机屏幕,空虚感再次袭来。

“嘟嘟……嘟嘟……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打了几通电话,回应我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我气愤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摔到了沙发上。看着手上的绳子,我咬了咬牙,用力地扯了一下。

绳子的另一端感受到了我的动作,有了些许反抗,我便加大了力度,僵持了几分钟,另一端逐渐斗不过我,我用力一扯,绳子的另一端不再反抗。我知道,我赢了。10分钟之内,他必定会出现在我眼前。

手指缓缓地摩擦着这条系着我们的绳子,指尖传来的触感痒痒的,让人欲罢不能。我不禁笑出声,这条绳子,真是好用啊……

这条绳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悄悄地把我们系在了一起。想了想,第一次用它的时候好像是我们三周年结婚纪念日。我们大吵了一架,他夺门而出,留我一人蜷缩在沙发上啜泣,直到第二天早晨都没回来。而我轻轻一拉,他就回到我身边来了。

随着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用这条绳子的次数也多了。不管他在加班,聚餐,甚至应酬,我都有办法让他回来陪我。他现在陪我的时间更多了,但不知为何,他的反抗越发激烈,我们之间好像更陌生了,但是没关系……

只要我需要,只要我想要,只要我一扯绳子,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回到我身边。只要他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时,手腕上的绳子突然收紧,差点把我从沙发上扯下来。绳子剧烈地摇晃着,仿佛在宣泄着它的不满。我知道,他在做着无谓的反抗。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对我这么冷淡?为什么他总是要逃离我身边?为什么?为什么……

我使出全力,用力一拽……看吧,我又赢了。

但这次,他并没有回到我身边,回到我身边的只有被扯断的绳子。

“断了……断了……”

(爱情到了藕断丝连,下场只是命悬一线,叙述不够整洁,省略号稍微泛滥,不过情节的想象伏贴于恋人的霸占,却也极有警世的意味,或许可再铺展当中的因果,让绳子其来有自,并且多加一层隐形的效果。)

聪聪:想象力

吃人的手机

“你吃饭的时候怎么还玩手机呢?”

“快睡觉,别玩手机了,眼睛都近视了”。

“咚咚咚”

随着三声敲门声,陈宇从梦中惊醒,抬头望向挂着的时钟,指针指向正午一点半。刷视频玩到凌晨四点才睡的,他纳闷着,这大中午的谁在敲门?他喊了声爸,无人回应,于是极不情愿的起身挪向大门口。

走到客厅的时候,门外刺耳的声音熟悉又陌生,有序播放着,让他本就不耐烦的心情更加烦躁。家里的抽屉突然变得五颜六色?来不及思索,他赶紧打开了门。

他喊了一声“谁啊”左右张望,门外空无一人,连平时烦躁的声音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忍住了爆粗口的想法,走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一杯冰可乐,一饮而尽。喝完可乐,打嗝声接二连三,心中一丝凉意滑过,满足感油然而生。不知为何,他的手就像魑魅魍魉对灵魂的渴望,一瓶抓着一瓶的喝着,沉溺其中。

看了看手机,没有多余的消息,刚想继续他的热血江湖,一条陌生的微信语音突然弹了出来:“小宇啊,我是爸,刚刚下载微信,邻居教我用的,他说经常和你在里面什么的朋友圈互动,说我也可以这样和你互动。这样我就不用在你玩手机的时候打扰你了。”

“爸,我知道了,我会经常更新朋友圈……, 记得点赞。”说完这句话,陈宇的手不自然的在发送的时候停下了。因为他发现眼前五颜六色的柜子突然变黑,而那黑色,贪婪的像黑洞一样吞噬周围,一直向他袭来,他想跑,但是因为喝了太多可乐,笨重的像一只滑稽的海象,一点点地被拉进黑潮里。

陈宇害怕的抓住任何他能接触到的东西往上爬,一根充电线,他奋力的抓着线向上攀爬,当他抬头的时候,他看见了他的父亲。

他声嘶力竭的求救着,呐喊着。

只见他的父亲在手机上,看着朋友圈,划着视频,越划越远。

(古有礼教现有科技,一概泯灭吞噬人性,噩梦般的描述颇为紧凑,题材意念新奇之外,恰也合乎当下现实的种种疏离,某些物象的所指和形容尚可应景做出斟酌,结尾的视角调度也可再聚焦整齐。)

芊妙:想象力

蛛丝马“镜”

“你和他怎么一声不吭就闪婚了?毕业三年没见你们怎么联系啊!”小黎满腹狐疑,出声询问。

小兰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温柔地说:“对呀,我也不敢相信,毕业这么久了,大学暗恋的男神突然来和我告白,我们还真成了!”小兰端起桌上的咖啡,细啜了一口,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耀眼夺目。

“人生大事你也这么冒失……以前在学校你们也没打过交道呀?”小黎边说着边低头翻起了包。

“他说以前就有注意到我,我们重新联系上后发现特别合得来。”小兰笑道。

小黎从包里掏出了一副眼镜,不放心地说道:“你这人粗心大意的,看男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你拿上这个眼镜,回去戴一天观察一下,它可以帮你注意到平时忽略的细节。”

回想上午在咖啡厅和闺蜜的对话,纵然不以为然,小兰还是戴上了眼镜。

“咔嚓——”门锁开了,大强下班回家了。

“老婆,我回来了。”大强放下提包,冲小兰微笑着敞开了怀抱。

小兰看见大强的提包发出一闪一闪的蓝光,忙把眼镜下挪视线绕过镜框往外看,这么一看包又十分正常。她把惊呼咽了下去,和以往一样,扑进他的怀中。

大强的怀抱里传来一股熟悉的木质香,是小兰已经习惯的味道,只是今天似乎夹杂着一点淡淡的柑橘香?小兰抬起头,看见大强绅士克制的微笑,他的嘴角也泛起丝丝蓝光。

小兰离开大强的怀抱,装作一副累到的样子道:“你去简单做下饭吧,我今天刚来月经,不太舒服。”

大强才掏出手机,听到这句后诧异地说:“这么快?”

小兰看到大强的手机被一团蓝色的荧光包裹着。她微蹙眉头,接上了话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大强一边把手机塞进裤兜,一边向厨房走去,他讪笑道:“这不是留意下你的排卵期,注意着日子,咱也好早日实现爸妈抱孙的愿望。先不说了,我先给宝贝你做饭去哈。”

待大强走进厨房关上了门,小兰轻手轻脚地走向玄关,酒柜上的提包仍然散出幽幽蓝光。

小兰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里面是各种熟悉的大牌化妆品,夹层里还有一瓶被挤扁的润滑液,一个泛着水渍的enema和几片安全套。

小兰止不住地发颤,她用尽全力合上了手提包,如梦初醒。她慌忙取下眼镜,搁在柜子上。余光里,圆框里的镜片裂出蜘蛛网,小兰恍然间觉得碎成一片片的是自己的整个人生,捡拾不起来了,根本就变成灰了,粉碎得那么彻底……

(揭穿幸福和婚姻的假象,除了眼镜神奇之外,男人似乎也特别笨愚,开头的说法铺垫有点不合情理,导致情节的前提与缘由显得牵强,而且叙述的接续不齐,口水过多一般都有肥皂剧的嫌疑。)

Saturday, August 27, 2022

美月:想象力

结发

热风在他指尖温柔的指导下,很快就将长发吹干了。他娴熟地拿起梳子帮姐姐梳头,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

那宠溺的眼神中仿佛有说不尽故事,他柔声开口,“姐姐,你的发尾最近又开叉了,这是我新买的护发精油,是你喜欢的味道,你试试?” 

“是茉莉花香!谢谢弟弟~”

“我们家大白菜真贴心。对了,我们公司来了个漂亮的实习生……”

他轻柔的动作微顿,“姐,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几分隐忍和克制,但仔细一听又像是有某种情愫要爆发。

“好好好,姐姐不说了,早点睡吧”,姐姐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嘱咐。


古色古香的卧室内,他将捡来的长发分成两组。

他昨晚又看到了,姐姐从第n个野男人的车下来后,亲了野男人,还约好明天出去玩。

“姐姐的烂桃花就交给我吧,野男人很快就会消失了”,他拿起开叉的头发,顺着开叉的地方,毫不留情地将头发断成两根。

之后,他将没有开叉的头发和自己的短发放在一起打结,喃喃自语,“说好的永结同心呢?姐姐,你的人,你的心,你的吻什么时候才会属于我?我真的……要疯了……”


隔天的清晨和前几次一样下起了大雨,将城市的脏东西洗得干干净净,路边死气沉沉的小草此刻也焕发着生机。

姐姐临近中午才起床,她睡眼惺忪道,“太迟了,我们出去吃吧。”

路上,他脚步轻盈,配合姐姐的步伐。

“你心情很好哦~嘴角都快咧上天了,发生了什么好事?你和那女孩好事将近了?”

他笑笑,什么也没说。

没过多久,一个长发男经过他们身边,姐姐不经意地说,“弟弟你看,男生留长发怪好看的,要不你也留一个,哈哈~”


午餐后,他回家拿了点东西便又离开了。

当天晚上,他顶着一头长发回家。

“姐姐,我回来了。”

“不就是大两岁吗?谁会管女朋友叫姐姐?叫恩宝!”,恩宝亮出小拳拳,威胁性十足。

嗯?!

女朋友!!!

那双揽住恩宝腰间的手不断收紧,他蹭了蹭恩宝的脖子,贪婪地吸食恩宝的气息。

“恩宝,我的恩宝……”


从那之后,他的抽屉里的长发结发越来越多,而一长一短的结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日系乱伦耽美之意,漫画或许还有可观之处,转化文字仅有刻意滥情的表现,而且故事叙述不像画格的跳接,须有时序的连接和推展,如此这番随意穿插,较是一厢情愿式的,只图满足自我的想象。)

宋晨:想象力

纸人

“妈,你这是寄了个什么啊。”

“纸人嘛,你们也好久没回来了,妈给你们剪的,保佑你们平平安安,诸事顺利啊。”

我叹了口气:“妈,这些都是迷信,用不着费心做这些……”

“可不敢这么说!”母亲的语气突然严厉,随即又温和下来:“你们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妈也没什么能帮到你们的,这好不容易给你们寄个东西,也算是个念想。”

我看了看纸人,粗黄的脸上歪歪曲曲的画着诡异的笑容,我皱了皱眉,随手把纸人仍在桌子上,转头冲电话那头说:“妈,我这边还有点工作,回头再跟您聊天哈。”不等那头回复,我便随手把电话揣在兜里,推开门走了出去。

“今晚喝酒?”旁边的同事探过头来,不等我回复又缩回去,“不用问,你肯定去。”本想拒绝的话涌到了嘴头又被我咽了下去。我摇了摇头,心中把回家的日期再推迟了一些。余光瞥到了一丝红色的苦笑,和映在屏幕上的我一样。红色的?我急忙转头,视线捕捉向刚刚撇到的色彩。鲜红的线条印在枯黄的纸上,像是苦笑又像是嘲笑。是纸人?可是我明明把他放在柜子上了……母亲早上的话又浮现出来:“可不敢这么说!

我打了个寒颤,不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在母亲那里了吧。也对,平常母亲连打电话都费劲,怎么今天突然寄了个纸人过来?我一下子从工位上蹦起来,在街边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我要回家看看!

看着窗边的景物呼啸而过,手里的电话却一直占线。我从来没有这么焦急的想要回家,鼻头一酸,眼泪不禁从眼眶中流下,我伸出手擦了擦眼睛,额头却感到被什么东西划裂一般。我抬手一抹,黄色的纸洇上了我的鲜血,红色的线条愈发饱满,似乎纸人正在开怀大笑。我胸中涨起了一股没来由的怒气,反手把纸人紧紧的攥在了手里。你休想从我这逃开!我想。

车到了,我撇下几张钞票,跌跌撞撞的踏入了家中的大门。一切都仿佛我刚刚离开的样子,昏黄的灯光照在门窗上,衬的屋中犹如儿时的温馨。我撞开大门,推开母亲的卧室。母亲趴在桌上,旁边是手机和黄色的纸。我急忙抓起黄纸,和手里的纸人一起塞入油灯。母亲被我的举动吵醒,揉着眼睛惊讶的看着我。我看到安然无恙的母亲,抱住她嚎啕大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母亲依然微笑的抱住了我,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油灯映照着我们的影子,纸人燃烧的黑烟也编织成了我们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样子。

(开头以为是死亡征兆,后来却似降头邪术,可是最后一切安然无恙,情节的发展颇为费解,纸人本身的作用和寄寓不明,扭转曲折的叙述有点衔接不上,一场故弄玄虚虽然诡谲有余,可是毕竟欠缺逻辑。)

Monday, August 22, 2022

想象力:k.d.


魔術枕頭

阿德抱著一個枕頭回家。

老婆在客廳看韓劇,整個陷進沙發,乜斜眼瞧見阿德進門一陣狼狽,鑰匙大串旋即掉在地上,馬上露出厭煩的表情,大概是在嫌棄,阿德又買了什麼爛東西回來。阿德也不說話,抱著枕頭擱在餐桌上,走入廚房倒水喝,咕嚕咕嚕一口把熱辣的天氣撲滅,然後順手又倒了半杯,澆在窗口下方那盆受不了快要枯死焦黃的紙莎草。

枕頭包在一層透明的拉鏈布袋,邊角印有廠商的標誌,像是一隻猴子的圖案。阿德沒聽聞過這個牌子,但是根據店裡售貨員小姐口沫橫飛的推薦,裡頭裝的是一種魔術乳膠,睡一輩子都不會變形,曲線貼合,舒缓释压,吸濕透氣,甚至可以抑菌防螨,售貨員小姐說:這個很重要哦。長得約略像是剛死去的某個女歌星的短髮模樣,連聲音都有幾分神似,找錢給阿德時,售貨員小姐還附帶一聲祝福:先生,美夢成真。

玄彬正在跳降落傘,阿德不敢打擾,兀自拎著枕頭進房準備睡覺。雙人床上耽著兩個枕頭,阿德那邊的用了十多年,記得是結婚後搬新家買的,內裡好像是鵝毛和棉花,如今蓬鬆塌陷不復當年的飽滿充盈,可是阿德心裡仍舊有點捨不得。至於老婆那邊的,不知換了多少回,反正每個月都有網購的新貨到。

拉開原本齒咬不放的鏈條,阿德霎時也徹底鬆懈,突然萌生了濃烈的睡意,甚至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倒在充滿魔術的堅挺而又無比柔軟的新枕頭上,不一會兒便呼呼睡著了。這一晚,阿德是這個世上睡得最甜美的人,而且還做了一個綿綿不盡的夢。

隔天一早,阿德睜開眼睛,發現老婆並未像往常一樣,打著呼臥癱在側邊。尋遍屋子毫無蹤影,錢包手機甚至連護照都在,玄關的鞋子和櫥櫃的包包,五顏六色一個沒少,老婆卻像是完全人間消失。

阿德想起了昨晚的夢,不禁一絲愧疚湧上,但是免不了慶幸——這個自己也控制不來啊。走入廚房倒水一口喝盡,阿德接著再倒了半杯,才發現那盆紙莎草,竟然正綠得千嬌百媚,而窗外原本應是陽光普照的景色,則是變成宛若世界末日的冰天雪地。

正當驚魂失措之際,阿德從洗臉盆的鏡子中,瞥見自己稀爛的五官,好像整容的傷口仍未愈合。這時候,忽然響起了一阵敲门声,不用開門,阿德已經知道是誰。

Sunday, August 21, 2022

靖芸:一封自己


亲爱的裤腰带,

我每日的心情总会和你的松紧息息相关。

胃稍微被填满,你便紧紧缠住我,一条条扭曲得如长虫般的勒横,爬满整个肚子。因为被挤压,腰上的肉无处可逃,堆积在你的边缘处等待审判。先前享用食物的幸福在此刻变成了从心底喷涌而起的无尽的悔恨。如今被你缠住的不是肚子,而是我大快朵颐后长出的一层层脂肪。我开始厌恶,厌恶夹起的第二块排骨,厌恶碗里一粒不剩的米饭,厌恶贪嘴喝掉的芬达汽水。

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说讨厌你。你的出现本是为了适应多样,只可惜在这件事上,他们只有不容置疑的标准,而我只会生搬硬套。

我有时会想,曾经当我还在妈妈肚子里,她是否也因为被你勒住而陷入无尽的焦虑,同我在责怪食物般责怪我的降临?

努力杀死身材焦虑的
一个女孩

(身体的胀缩是日常的悲喜,文字看似稀松琐碎,哀情状若无病呻吟,其实贴紧了生活的神经兮兮,自嘲之外还带反省,甚至多了一层女性的运命。)

Friday, August 19, 2022

歆彤:一封自己


亲爱的含羞草:

不知你是否会想起我,在你燃尽之时,毕竟所剩无几。

含羞草不热烈也不显眼,却带来凉风习习,在小岛无止尽的夏天。烛火热烈又显眼,却带来片刻宁静,在城市喧嚣之间。充斥房间的气味像是午后林间疯帽子的茶会,荒诞甜美。蜡烛的花期短暂,仅仅五十五个小时,却也漫长,基于人类对气味的联想记忆。伴随气味而来的是点燃你的回忆,火苗摇晃时我在学习或是消遣,期待或是安眠。数十天的陪伴令我对道别有些伤感,却又对香味留恋,一时之间攥着点火器犹豫不决。

不知道道别会在哪一天?今天还是后天?今年还是明年?你能否给我提议,是不是愿意飘入大地。

期待你的答复。
陈歆彤

(蜡烛自古皆为燃芯烧心,拟人的笔触似乎意有所指,文字像是葬花之吟,摇曳出了淡淡的哀思,气味幽微光影晃移,有点不可捉摸,但也处处留情。)

璐琼:一封自己

亲爱的小猫,

我们的相遇是在某个下着小雨的七月天,傍晚害羞的日光出来又散去,地面潮湿,空气中带着一丝清新却又闷热的气息。你就在站在我家楼下的一台贩卖机旁,一动不动。

你身上有种特殊的引力,我改变了轨道,脚步缓慢,不自觉地朝你的方向走去。我蹲下,轻轻着摩挲你的后背,你竖着尖尖的耳朵,微微眯起眼睛。相比其他的猫,你灰棕相间的身体不算太大,脊椎也比较突起,好像过的不太好。虽然你绑上了流浪的宿命,但是同时也拥有了孤独的自由。

我起身,在一个不高不低的矮墙上坐下,用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其实我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但是你却跳了上来,趴在我的身旁。于是接下来我一边摸着你,一边对你说了半小时的话。你也仰着头,似懂非懂地看着我,眼神中像是在回应。

那个雨天,我们一定都带给了彼此某种力量吧。

还在寻找自己的,
璐琼

(猫有善解人意的本领,也有睥聣人间的特性,文字的节奏氛围皆有若隐若现的水气,萍水相逢仿佛彼此交换了心事,往后的雨天也就比较温暖。)

泓宇:一封自己

亲爱的水兄: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恍如昨日。那时妈妈从美罗带回了你,十年转眼而过。我带着你一起出去旅行,穿越高山大海,你也陪我度过了一次次考试、面试。纵然你已经没有当初的颜色,身上已经布满皱纹,但你还是默默地陪伴在我身边。

可自从那个女人出现,对你发泄着她的不满,嫌弃你的颜色、嫌弃你的造型、嫌弃你的皱纹。可你还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无怨无悔地奉献上一捧甘霖。

前一段,她给你找了一个新的接班人,她年轻漂亮。我想或许你也到了该退休的年龄,我细心将你收起。可是她如同一个无情的刽子手,让我将你丢弃。我万分不忍,可却也抵不过她一句,你要我还是要它?

对不起我的兄弟!或许这蓝色的箱子才是你最终的归宿,或许几个轮回之后,你又会以新的样子回到我的手里。到那时,请原谅我将你留在这孤独的黑夜。

侯泓宇

(塑胶可以回收,真爱仅此一回,选择当是义无反顾,一番挣扎也因有情,看似脾气倔强的发泄,却隐含了个性的冲突和妥协,以及禅宗了悟的放下。)

伊霖:一封自己


亲爱的哈克桥:

很抱歉,一开始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欧洲夏日的白昼比我想象的还要漫长。晚上八九点钟,太阳才依依不舍地收起它的光芒。我一路小跑,生怕错过你身后的落日。踏上你的那一刻,却忍不住放慢脚步——脸上带笑的德国年轻人顺着你那生锈积灰的铁架,一步两步登上桥中间一格一格的小座,回眸恰是那灿烂晚霞。每一格两三人依偎在一起,中间放着啤酒披萨,有情侣有朋友,干杯,相拥,欢笑。

我好像身处电影情境中般,但我仍是那个观影者,此处的热闹应不属于我。我却不服,学着他们的样子踩着支柱试图登上去。看似简单,最后一步却怎么也翻不上去,多次尝试,还是因为畏怯摔倒而放弃了。算了,你看太阳也要回家了,我不妨就当这旁观者。于是我依偎着你,我看着你布满红锈和涂鸦的身体,听你说你见证了人们在此仰头畅笑,在此孤寂落魄而落泪。

远处好像世界的尽头,火车时不时从你底下穿过,或许载着从远处回家的人。我也想回家了。

伊霖

(仿佛长日将尽的文字笃定含蓄,触景生情的描绘寄托了旅人思乡的寓意,在这么一幅亦步亦趋的风景里,情感回转在桥的两岸,逝者如斯而归者有期。)

思源:一封自己

亲爱的维他命c:

曾经的你,躺在每家保健品店的橱窗里,出现在淘宝主页的推荐中,散落在微商的朋友圈文案间。我每每看到你,不仅嗤之以鼻,更觉得保健品是个比钻石还离谱的骗局。

去年,紊乱的每日作息,巨大的创业压力,感情的颠簸流离,我成了来福士医院住院部的座上宾。年仅21,身体却似年老的大姨。食物中毒,基础抗体破灭,真菌系统的崩塌对我进行了轮番袭击。

5月假期,妈妈再也不忍让我一人面对逐渐崩塌的身体,高达十万的机票将我送回家人的怀抱。两个月的调理,每天早晚递到我手边的,都是妈妈订购的各类保健品,其中最好吃的,就是酸甜果味的维C,长相可人的你。

从小抗拒吃药的我,渐渐拒绝服用任何药片,唯一坚持下来每天咀嚼的,便是手中的你。一周前临飞的我收拾行李,赫然入眼的便是崭新的3瓶维C,我深知这是某位可爱的女士出于热烈的爱和关怀,提早准备的,欣然接受并置于家中的玄关。

这不,今早出门前又打开了你,含了一片在嘴里。

人呐,总是面临过无法承受的打击,才会去相信一些之前嗤之以鼻的东西。

(亲人是最强大的维他命,多愁多病才能体会生命,借药品回溯过去的起落,同时置入人性和人情,文字毫不黏腻,意念也就立即见效。)

欣悦:一封自己


亲爱的噗桑,

此刻你是否已从睡梦中苏醒?你是否已经适应了新的环境?请原谅我,一直带你奔波。

还记得年初的返乡之行吗?手机里记者冰冷的播报,飞机上旅客警戒的目光,救护车上刺骨的寒意,我什么都抓不住,只好抱紧你,紧抱你的指尖微微泛白。入院后,白炽灯照射下彻夜难眠,每一日半梦半醒间被捅鼻子,日间盯着墙面痴痴发呆,精神被无限消耗,灵魂逐渐干涸。但低头看到你,还是傻乎乎地趴在那儿;捋捋你的毛发,还是熟悉的触感;此心安处是吾乡。谢谢你,我的战友噗噗,让我觉得我没有被世界抛弃。

好了,不要被当时的梦魇困住,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不要怕,不怕的人面前才有路。

醒来吧,噗噗,太阳已经晒屁股了。


你的大女孩,
欣悦

(长不大的玩具是成长必要的羁绊,倾诉感念的文字洋溢一股天真的纯念,仿佛世界越粗糙坚硬,内心就更要柔软,但是模样尚可勾勒多一些。)

培琳:一封自己

亲爱的牛肉面,

听外公说年前你家店铺就迁去别处了,我没来得及再尝你一回,有些遗憾。

我得坦白告诉你,没能回乡的这几年,我在别处尝过许多其他样式或口味的牛肉面,没有一碗像你的。

每回面上桌前,我总期待见着用芡粉裹匀的嫩滑牛肉,可别处的牛肉总是赤裸裸的,像是小时候读水浒传里梁山好汉下酒吃的大块牛肉。我也馋你手擀的细面条,吸溜一大口,筋道的面条混着油辣子满一嘴,边嚼边灌上一口汤,鲜味辣味从喉咙过,充斥五脏六腑。

不能再多说了,我写这信时是深夜,正饥肠辘辘。

我没想到,找寻你的味道居然能让我寻出一种人生的况味来。

你是否听过一句酸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写这句诗时应该不会料到,有人将它用在一碗牛肉面上。但这切实是我对你的感受。

任何一家牛肉面馆都会让我驻足,我总要犹豫几番:是进还是不进?尝还是不尝?

我已经太害怕再一次被辜负了,可对于找寻到你的味道这件事,我又是如此执着。不管最后是败兴还是乘兴,落座时的满心期待与翘首以盼,都是真切的、珍贵的。

于是我总会踏进去。

祝你在别处也好。

2022年8月15日晚
陈培琳

(肠道最是念旧,我们皆是记忆的老饕,文字的感官尽出颇有挑逗,不过感情还可稍微收敛,不再多说而又意犹未尽,像是继续解馋,也像是凑全字数。)

江云:一封自己


亲爱的(不知道写给谁来完成作业的)自己:

首先让我们热烈庆贺你我找到了写信的对象,虽然这个对象让你写的第一句就变成了悖论,但胸无点墨的我借此成功苟活在人才济济的写作班了。

十分感谢。

事实证明你又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仅仅一节课结束,你就开始拥有发现美的眼睛:公车玻璃上的水痕,路边桥洞里的大胖鸟,以及可以用照片为你加分的室友。

在寻找对象的过程里,你抽丝剥茧遍历脑袋里的每一样人/物以寻求灵感并以失败告终,你开始质疑是自己的表达欲出了问题以掩饰你的脑袋空空。

最后,字数已够,祝下一封我写给你的信的开头不是悖论,以此共勉。


李江云

(他者即自我,虽然有点婉转取巧,但是内心坦荡却也不无meta的趣意,既然倾诉都是一种隐约的回音,千言万语化为代码,当然自己最懂。)

苏康:一封自己

親愛的香煙,

你的存在似乎不太合理,有人一刻都不想與你分離,有人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把你處理;你的存在帶來了快樂同時也帶走了快樂;你的存在能讓人們在某一刻釋放壓力也能讓人們永遠沒有壓力。你說你是好是壞,我想你也無從得知。

你長短不一,粗細有別,可你無論如何都堅守自己的崗位,每一個你都只用生命的短短幾分鐘完成使命。我認為你是偉大的,你不惜燃盡自己的生命在我需要你的時候陪伴我;我認為你是殘忍的,你不惜用自己短短的生命給接觸到你的人帶來病痛;我認為你是無辜的,你的存在也只不過是被利用了而已。無論如何,我欣賞你,因為儘管你總是被用盡後拋棄,可是永遠都會有下一個你願意繼續奉獻。

你說你啊,又何曾想過自己呢。你被世人貼上了種種標籤,在很多場合都不被允許出現,對你避而遠之,生怕你傷害了他們。可是我知道這並不是你的本意,想必你也無可奈何。但那又何妨,喜歡你的人也有很多,他們又何嘗不是在陪你燃燒生命呢,我又何嘗不是呢。

想離開你卻又不捨的
阿康

(無辜者何嘗有罪,香煙只是耽溺或者抽離的藉口,文字予以正名平反,辨證之間多有風趣,不過長句有點失控,如同煙灰必須乘早彈盡。)

Thursday, August 18, 2022

温雯:一封自己

致 云朵:

亲爱的云朵,你在寥廓的天空中自由漂浮,想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你在蔚蓝的幕布前变换着各种姿态,期待着地上的人们发挥想象力。你在太阳的配合下光彩夺目,日出时带来红红的暖意,日落时带来粉色的晚霞。我总喜欢看看你,让你为我消除一天的疲劳、整理一天的心情。

我好想成为你。

但是今天,我看见了呼啸而过的风,将你在无法挣扎的状况下变得支离破碎。我看见了没有一点微风的你,甚至都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我看见了被风所支配的你,想起了被社会框架所限制的我。

是不是无论我们成为什么、成为谁,都没有绝对的自由?

亲爱的云朵,既然我们没有办法阻止别人想要对我们做什么,我想我们唯有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感受那么一点内心的自由。

希望你我有朝一日都可以收获自由。

温雯

(即景抒怀算是稀释情感的典型,不过行文逆转老套的陈腔,而且没有情绪的沉溺,反而涌现一股新意,如果连白云都无自由可言,众生惘惘徒添唏嘘。)

得聪:一封自己

亲爱的海燕:

第一次见到你,不如说是认识你,是在初中语文课本上。‘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课上,我看到了波涛汹涌的大海,看到了那幅插图,你在那上面与大海搏斗。但是我大约并没有十分感动。‘大海太危险了,’没见过一次海的我对同桌说,‘反正知道太阳会来嘛,干嘛不像其他鸟儿一样,快快避难,等待乌云消散啊?’同桌莞尔,至今我都不知道她是与我一样笑海燕,抑或是在笑我。

后来,我时常在西安盛夏的街道上跑步。三十八九度的酷热,空气在太阳的炙烤之下燃烧。但有些时候,雨是下得那么突然,像是人们触怒了天上的神灵,水就一桶一桶泼洒下来,将整座城市淹没。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她的生日,我到城墙外去拿订好的礼物。回程出了地铁站,我愕然了:外面是滂沱大雨,站台内的人们一个一个挤着,一样愕然地望着阴沉的天和淹没脚踝的路面。有些人手持折叠伞,但看看脚下的皮鞋,就不肯往外迈出一步了。我更是并没有带伞,就与他们一同,一半希望一半绝望地等着,听着由白噪音把其他所有声部撕碎的协奏曲。约定时间迫近了起来,雨却丝毫没有停的意思。终于,我将脚踏向了那个令人畏惧的水坑。看见从电线杆慌忙逃窜的乌鸦们,想到你的身影,于是我用尽全身力气跑了起来,朗诵着属于你的歌,努力把自己的声音盖过噼里啪啦的雨声和隆隆的雷声。终于赶到了,她在惊讶之余请我进来,帮我擦了擦头,‘你到底去干什么了啊……’语气里半是责怪,半是关心。我便戏谑地把话回了过去:‘过了一把海燕的瘾。’‘能与暴风雨搏斗,了不起,了不起,下次可不准这么做了。’事实是,她那劝告是正确的,我在这之后结结实实地被三天高烧教训了一顿。于是,我很久也没有不带伞淋着雨走路了。看来,我那时还是没有明白你战斗的目的。

但我后来明白了,你在高尔基笔下活起来的时候,那是一个多么险恶的时代!在那样的暴风雨中,在那样能将海面连同岸上所有生物都摧毁,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歇的暴风雨中,难道还找得到什么所谓的避难所吗?比起这个,那场害得我病了三天的雨可真的只算是小打小闹。你在这样的暴风雨中,与其是选择多苟活几天,你却站了出来,要与大海和狂风作殊死一搏,只盼着能飞到那边去,飞到太阳没有被乌云遮住的天空中去。我不知道这是勇敢还是莽撞,但是想到那些海鸥、海鸭和企鹅的命运,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不过,看,你撑过了暴风雨,你活了下来!

想通这点我就明白了,人这一生的目的到底为何物。人一生的目的就在于战斗!现在这点小小的暴风雨,不论是在这海岸上下的,还是我生活中出现的,都不足为惧。我要将你歌颂,歌颂你战士的狂热的精神。我不仅要歌颂,我还要投入到与你一样的战斗当中!

我要持续不断地战斗下去,绝不屈服,抵抗到最后一刻,直到迎来胜利。亲爱的海燕啊!我求你让我陪你再战斗一段时间。尽管发疯吧,暴君!就让这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你的战友
得聪

(文字颇有赤诚的心志,滔滔不绝亦如沙鸥海燕的航迹,但是如此一番当歌呐喊,在当下如此无风无浪的世道,无疑更像活错年代的吼叫。)

钰童:一封自己

这扇门:

夜晚的风,明亮的灯,半开的门。

遇见你,不经意间发现你的有趣。一侧是灯火通明的体育馆,一侧是手机照明的小场地,可这样看过去,好像却是体育馆被封在里面,小场地成了主人。所以,作为门的你,也不分孰高孰低?

恍惚间一丝金碧辉煌和一些过去惆怅敲击。我曾想用步伐丈量这场地,也想过自己潇洒的身影。门,你是向往外部世界的出口,还是身处其中就已海阔天空?看着你,我是可笑还是可泣?

所以我最终暂且还没有走“出去”,也可以说是走“进去”。每一个荣耀时刻的背后,都有无数黑暗中努力摸索的场景。门里门外,无非是负隅顽抗和放弃抵抗,但是万一柳暗花明?

我终究留在了里面,或者说,外面,心的外面。

钰童

(稍有歌吟式的文艺腔调,差点即会沦为望文生义,不过文字总算韵致分明,关于门里门外的思索,虽然偶有矫情之处,但也不无凄美之意。)

伟明:一封自己

亲爱的跑道,

分别了三个月,我才发现好久没有跑步了。或许假期时没有烦恼、压力,在家里呆的太舒服,人变得懒惰了。

直到开学,一则来自新加坡国防部的信息,提醒我该去做个人体能测验了。就在当天晚上,我重新回到这跑道上,准备测试下自己2.4公里还能跑到多少时间,才发现你已经变了。曾经的你是一圈红色“大道”,而现在失去塑胶的你,就跟外面马路一样,又黑又丑,甚至有些坑洞还有积水。对我来说,没有塑胶的你,让我觉得很陌生,也许这也是我为什么在跑步时听着周杰伦的漂移,却没有跑出曾经漂移的感觉。

希望那些工人能早日给你换上“新衣”,变回我所熟悉的跑道。

(变迁通常引来浮动,可是写来似乎只有嫌弃,倾诉不为吐露外在的实情,而是为了流放内在的感性,况且跑道扒皮透出沥青,恰好正是漂移的痕迹。)

冰堰:一封自己

亲爱的自己,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不知不觉二十载。

其实觉得自己一直都挺顺的,但这样的好运气常使我感到不安,怕幸运转瞬即逝,也怕自己为贪嗔喜怒恶着迷。所以总提醒自己要觉醒、要谦卑、要专注、要反思、要更新,希望这样能让自己更加坦然地面对未来潜在的种种风波,直面困难不逃避,并从中学习成长,谋得蝉蜕于浊秽,习得中道与圆融。倘若如此,真真是莫大的福气。

再回首看看这一路走来的二十年,竟没有一件事是想起来会后悔的。从不苦心计划步步经营,秉持着一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算哪的心态,倒也成就了今天这般充实顺心又有挑战性的日子。寻根究底,这得感恩老天的庇护和那些冥冥之中的指引,感恩家人坚定的支持,也感谢自己,虽心怀远大理想但也敢务实地面对生活。 

最后,借用最爱的一段戏词,愿自己:

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早悟兰因。

冰堰

(引经据典的文气有点硬式老派,自我督促的姿态不妨温柔一点,回首瞻望之间不需到处拈来别处的字句,一板正经不如怡然自得。)

智鸿:一封自己

奶奶,

您真的老了。看到您头上的一丝丝白发越来越多,我看在眼里,在心里也越来越害怕,害怕您会在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之下先行离开。

我还记得爷爷是怎么走的,星期六就入院,才过了两天,我从学校匆忙地赶到医院,跟他说最后的告别。看到他奄奄一息,看到您拼命地拉着您老伴的手,跟他说:“Jason来了”,我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我懊悔万分,懊悔我还天真地以为我与他还来日方长,懊悔我没有珍惜我与他相处的时间,把握机会把耶稣基督的福音传讲给他。

奶奶,您一个人住在您和爷爷的家里,一定很孤独吧。我有时恨自己时间太忙,不但有大学中的科目,又有终年项目,以及每一周在教堂对福音的工作,但我也恨自己无能,即便我能够抽出时间陪着您,真的能够消除您心里的寂寞和苦闷吗?

(字字句句的慰藉,显然都出自真心,只是倾诉的语气和方式稍微工整,一昧无能为力的忏悔,往往即会陷入黏腻的情绪。)

俽满:一封自己

亲爱的蓓蕾

在人人的眼中只有花的日子里,我们也是天天擦身而过,对彼此都互不在意。

那天,我无意间看到你充满好奇心、探头望向阳光的身躯。我看到了那努力地想挣脱,想绽放为鲜艳的花朵,却因一次次失败而泄气的你。

我身边的人都说花很漂亮,而忽略了蓓蕾的努力。其实我起初也不例外。然而,当我静下心来,仔细地望着你,我才真正地发现蓓蕾的魅力。在人人的眼中不受瞩目的你,具有万种可能性,不需要像花一样成为被人们指指点点的对象,可以慢慢地、自由地成长。

亲爱的蓓蕾,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这世界很复杂,不要那么快变成一朵花。不要害怕比其他的逊色,因为你有自己的特色。不要因为还无法成为一朵花而泄气,因为我相信,属于你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希望你快乐成长的
俽滿

(蓓蕾与花不似蛹与蝴蝶,行文勉强区分对比,拟人的意念和描述因此有点偏差,不过情感节奏的含苞待放,确也颇有韵味。)

刘轩:一封自己


亲爱的端午节,

每逢端午节我都最想念粽子——想念那晶透色般的糯米,也想念那甜甜的胡椒味,更想念我阿嫲跟我碎碎念的声音。大概,端午节对我来说是我阿嫲的影子,也是她笑容灿烂的那一幕。

没有她的存在,便没有美味的粽子吃,更没有一家人团聚的机会。阿嫲每次都需提前一个礼拜准备材料,从早忙到晚,天还没亮我就隐隐约约看到她在主备材料。她教会了我无私,和无条件的爱——就算自己的膝盖和后背常疼痛,她还是为了家人的幸福愿意牺牲时间和精力。

粽子那坚硬的三角形仿佛在形容我的成长。从小我就跟着阿嫲包粽子,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变得更强壮,手也变大,粽子才终于从软弱变得更强。这节日也在提醒我,我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孩了,所以应该担当起更多的责任,也必须学会照顾我所在乎的人。

(佳节思亲虽然合情合理,自勉的语气和感怀的倾吐也有温度,不过既然以粽子为聚焦所在,物象应该更加融透情境,否则仅有粗浅的表意。)

慧娟:一封自己

亲爱的眼镜

小时候的我一直认为我这辈子不会需要你的存在。看到其他小朋友使用你的时候,甚至会在心里暗暗嘲笑他们是“四眼仔”。但是一切似乎在我迷上阅读小说后变了。经常在妈妈熄灯后躲在被子里面用微弱的手电筒灯光偷偷继续看小说的我,慢慢地和你的距离越来越接近。

不管我再怎么不情愿,最终我还是在妈妈的威严下屈服了,被迫戴上了你。渐渐地,几年过去了,我开始习惯了你的存在,出门前不再需要妈妈的唠叨和叮嘱就会戴上你。

但是偶尔,我还是会想念她的叨念,想念被当成孩子的感觉。

想念童年的
慧娟

(借物怀旧的写法可取,但是文句表意稍为扭捏,情感不宜过于直露,思念侧写才有余意,不妨以视觉的模糊和清晰,做出往昔的遥寄。)


李婷:一封自己

亲爱的老战友: 

一路相伴相随,难得的缘分。我想借此机会感谢你十几年的陪伴。初次见面我十岁还不到,不明白你怎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在我家有立足之地。

日子久了,我终于晓得你的能耐。因为经常熬夜,搞得我筋疲力尽,头晕目眩。在那一刹那,你的光芒照耀了我的人生。你拯救了我,让我从痛苦之中走了出来,继续向着我的理想而奋斗。

你我的关系从不相识,到相逢,最后成了不离不弃的战友。在每一场大大小小的战争以我一同并肩作战。

圆柱脸面,四四方方身子的老战友——斧标驱风油,与你邂逅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感恩了。

李婷

(对象的设定有趣,可惜皆是惊叹感激的语气,敷油步骤必须着墨,既有斧标不妨以此作喻,生活如战场之说,披荆斩棘才能无往不利。)

谚慧:一封自己


致:我JC1的周记本

朋友,你好 —— 好久没和你写信了。这几年来你在架子上尘封,不知你是否发觉到三年已飞过去?

我倒是觉得有些抱歉,对不起。我这些年来舍不得把你打开,听你收藏着的旧故事,我希望你能理解——毕竟我们以前花了那么多时间在一起。

你应该有很多疑问:“那你为什么今天就把我打开来看?”

是这样的:我不说我不怕,但我想,现在可能是时间再尝试面对过去的,因为新的已来。这几年耶稣牵着我的手,我和他走着,听着,哭着,笑着——我想,他给我勇气和他向前稳固地踏一步。所以我今天便把你打开来,读你里面收藏着的故事,并勇敢地面对。

谢谢你这几年忠心地把我的话,思想,珍贵的记忆都收下。我是很感动,以后有时间会再告诉你我这几年来的故事吧!老朋友。

你真诚的,
好朋友,李諺惠

(语重心长说了很多话,不过除了福音布道,兜来转去多少显得言不及义,虽然不需掏尽肺腑,但是总得表露些许心迹。)

静仪:一封自己


亲爱的堂弟:

还记得当年的我在得知小婶怀有身孕时期待着你的降临,期待着你带给我们家多一份欢乐,也是期待着你能够代替忙碌的我陪伴年迈的奶奶。

和其他婴儿不同,你一出世就被送进新生儿重症监护室,一家人都很为你担心。我也默默祈祷,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健健康康的。很幸运,一周半后你没事了,我跟着奶奶和小叔到医院接你回家。至今我还记得,你安静乖巧地睡在小叔的怀里。

因为课业繁忙,许久未见,国庆当日在奶奶家相聚时你已长大了不少。大人都说小孩几天不见你就不熟悉,但是你还是笑眯眯地喊了我一声 “静仪姐姐”,尽管我们上次见面是农历新年。

愿你能够健康,平安,快乐地成长。

谢静仪

(虽然情态流露颇为真挚,但是祝福问候的语气稍嫌平淡,小孩子的眉眼细节尚可打点,并且从中寄托成长的点滴。)

Saturday, August 13, 2022

一封自己:k.d.

 

親愛的電風扇

因為冷氣機壞了,所以我只好靠你,在這個永遠處於夏天的憂鬱的房間,給我帶來一點維持生命的涼意。

我們朝夕相處不即不離,抽煙時想念的那個人總是驅之不去,坐在電腦前寫的詩句如有晚風習習,夢境裡甚至還有你的摩多引來的潮汐。我的日常節奏以你的動能原理,進行固定恆速的運轉,仿佛我才是插著電的齒輪機器,而你是那個沾惹了太多人間的塵埃,便會力不從心的血肉之軀。

但是,你可以拆解受洗,兩三個月一次吧,輪到我對你施捨憐憫,一個東西可以分成好幾塊部件,我們的差異僅在皮毛,組裝其實大同小異,擦拭後重新把你兜在一起,你颯颯之間比較精神奕奕,我似乎也比較挨得下去。

從小到大你有三種速度,那時候媽媽為了省電只准按小的,現在老了我都給你開到最大,像是迎風搖曳的槁木枯葉,有一天我必然將會凋散,希望你可以把我,吹到那些塵埃裡。

內心總是熾熱的
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