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刀未老,尚能包利
如果你曾到访过珍珠坊,也许能够听到打磨器皿的“滋滋”声,流淌在早晨人流市井的熙攘中。这声音曾遍布大街小巷,如今却被挤到百货商场二楼的转角里。那是一家名为“包利”的磨刀店,店内铁屑火星飞舞,只有一位名叫李慧贞的奶奶经营。
磨刀是一门老手艺,现年76岁的李慧珍奶奶从事磨刀已有50多个年头,有人评价她为“狮城唯一女刀匠”,但谈起这样的名头,李奶奶似乎并不多在意。她只是自豪“我们家族与磨刀有缘,当初父亲做这行,就注定要靠这手艺吃饭。”当时年仅23岁的李奶奶看着父亲操劳辛苦,心疼之下便接替父亲学起了磨刀。对于这店名,也是取自父亲的想法。
顾客来磨刀,都会问:“你这里磨刀,利不利啊?”她的父亲总会回道:“利!包利!”
包你满意,包你锋利!这样一句承诺,成了数十年的坚守,也成了不朽的招牌。
说起磨刀的辛苦,她却更显得豁达谦虚:“每个行业都辛苦,并不是只有我们磨刀辛苦。”但背后的付出,只有她明白这门手艺的困难。
“磨刀,要出力,又要用脑袋,要想怎么样做,不是很简单,也不容易做。”打磨一把刀,需要半个多小时的流程。送刀来的顾客,都是些老主顾,拿着斑驳老旧的菜刀送来,或是附近理发店的一把好手,需要剪子重回锋利,据说只信得过她的手艺,磨出来的剪子又快又好,用着顺手。
再看店内,三种各异的磨刀石和无数小巧的工具,唯有李奶奶熟知它们的作用。
粗石是宽大仰卧的长砂岩,用来磨匀。常见李奶奶弯腰前弓,手指紧按着刀面前后推动,传出有节奏的沉闷“沙沙”声。粗石上遍布无数白色刮痕,犹如李奶奶手掌指节上深深的皱纹。
中石是粗糙的花岗岩打磨机,用来磨滑。高速转动的粗糙石轮,需要调整角度将刀面一次次贴上,每次接触就是一阵纷乱的火星。李奶奶低着头,动作熟练,技艺精湛,谨慎把控着角度和力道,但在这手艺背后,是无数次手心手背被糙石蹭出的伤痕。老旧的菜刀在打磨下,呈现出月亮般纯粹耀眼的银,锃亮纯粹,仿佛一块银镜。
细石则是光滑沉重的石英打磨机,用来磨利。细石的转动极为快速,只是稍稍接触,便火星铁屑飞溅,但李奶奶一直面不改色,眼镜背后的视线始终专注如一。谁能想到,一门老手艺,能够勃发出如烟花棒般灿烂绚丽的蓬蓬火星。高速摩擦下的滚烫炙手,需要时时浸泡缓解,铁的韧性与温度,只有李奶奶这样的手艺人才懂把控。
一把蚀了木柄,钝了刀锋的菜刀,只用半小时,便能回到曾经锋利锃亮的模样。在水中一冲一泡,洗去铁屑,再提起时,那抹纯粹闪耀的银色,仿佛都沾染在了李奶奶的发梢上。
匠人的手,又是怎样的一双手?李奶奶将手伸向镜头面前:一双经历岁月打磨的手,磨石削去了刀锈的同时,也将一切褶皱褪去,光洁纤滑,却遍布细小的擦痕。“看着亮,但我的指纹可都没了!年轻人的指纹解锁,我可就用不了了!”李奶奶笑着开玩笑道,锋利的磨刀石,连着指纹的痕迹一并抹去,留下光滑圆润的指头。
一把刀,可以用多久?只要李奶奶还在,她的回答就是,很久很久。一把菜刀,一对剪子,是老一辈的节俭与珍惜,记叙着一个家,一个铺的故事。但故事都有结局,李奶奶看着蒙了一层厚厚铁屑的店铺,不敢开风扇,生怕铁屑飞舞迷了眼,就在闷热的暑气里忙碌着。
“年轻人不用来学,磨刀费力又不挣钱,我做就可以了。”
也许老的刀匠终究要被时代所淘汰,但李奶奶从未因此耿耿于怀,颇觉遗憾,就像再好的刀,都会有打磨到尽头的时候。会有新的好刀接替,去开辟出新的故事,而旧的事,就如铁屑般撒在时代的风尘里好了。
【侧记】
包利磨刀的店铺里,所有物品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铁屑,像是落了一场银色的雪,即便每天打理,第二天忙完还是如此。李慧贞奶奶就在这样一间小店铺中十年如一日地忙碌,招呼老主顾,再辛勤地磨刀、归还。
磨刀石略显刺耳的声音响彻了整间店铺,我看着那簇喷溅的火星,与在告诉石轮边不断操作的手,禁不住揪紧了心。唯有匠人,才勇于赤手握住那滚烫的刀刃,细细打磨,那专注投入的神态让我不敢出声,只是站在一旁默默观看。
那份对工作的热忱与坚守,身为匠人的精神与传承,是否时时刻刻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或是我本身也缺少那样的投入与快乐。直至目睹,我才明白传承的含义,一门技艺、学问、能够担起责任去学习、继承,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而努力运用着自己的技术帮助需要自己的顾客,并豁达地接受来自时代的淘汰,这样的匠人精神更为可贵动人。
(剪刀石头磨出了他人生活的顺遂顺利,不知不觉自己的岁月也就流离流逝,如同消失行业的开题,配搭了古老匠艺的开光,不止选材报道颇有心思,框架内容也都无可挑剔,意象凝聚的文字,穿梭于人物的过去与现在,读来感觉像是见证了历史的一隅,经过由钝至利一番舒服的抛磨,除了亲睹到了人物的坚韧的精魄,甚至还瞻望到了一点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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