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懿萱:人物采访

Friday, April 28, 2023

懿萱:人物采访


一道桥,两座城市

清晨五点,当他人还在梦中酣睡时,梁德顺已被生活无情地席卷到了新柔长堤上。若运气好,他能在一小时内顺利通关,抵达新加坡;若运气不好,一堵就是好几个小时,刚过完新马关卡,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巴士、赶地铁,奔向工作地点,生怕因迟到而丢掉饭碗。傍晚放工后,他又得耗上数个小时穿梭在新马关卡的人龙中,再次越堤回到柔佛的住所。他的生活似乎就只有通勤和工作,十年如一日。

梁德顺今年48岁,来自马来西亚霹雳,现时是一家新加坡豆卜制造厂的工人。每个工作日的早上八点正,他都会准时到厂里开工。由于身材高大壮实,他被分配到的通常都是一些比较粗重的工作。“开工第一件事,就是把几十袋十斤重的黄豆搬运到工厂里,用机器把黄豆磨成豆浆。之后,把豆浆倒入大桶中,再加入凉水、苏打等让它们凝固成豆腐砖。最后的步骤,就是把豆腐砖切成小块,倒入大锅里进行高温油炸。当然,‘开炸’了之后,我还需要顶着高温,站在锅前观察豆腐块的烹制情况,及时调整火候,以免油温过高,豆卜不够脆或是焦了。”梁德顺有条不紊地讲解着每道制豆卜的工序,看起来对自己的工作已十分得心应手。

谈及离乡背井到新加坡打工的原因,梁德顺苦笑道:“只怪自己当年不‘生性’咯!”他回想起十年前,自己还在家乡给一间鞋厂打工时,适逢中国制造业起飞,他能接到的活儿比以往少了一半。闲来无事的他,于是随工友到地下钱庄赌两把。谁知这一赌,便一发不可收拾。染上了赌瘾后,他很快输光了积蓄,还变本加厉地向“大耳窿”借钱,最终欠下马币十几万的巨债。直到某天,他看见妻儿因不断有人上门追债而大受打击、痛哭流涕时,才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错下去”。

于是,他请求哥哥帮助他还清外头欠下的债务,承诺道自己会出新加坡好好地工作赚钱,并每月摊还一些钱予其家人。

就这样,梁德顺孤身来到了新加坡,开启他的“马劳”生涯。他坦言:“起初,我真的很不适应这里这么重的工作量,尤其是每天这样往返新马真的很累,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尽量省钱、赚钱,我想快点把欠哥哥的钱还完。”他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很幸运了”,因为在新山生活的姐姐给他提供了免费的住宿,让他每个月可以省下不少。

他大方地透露,自己目前的月薪大约是新币2000元左右。他会从中抽300元左右还给哥哥,每月从未间断。他的个人开销大约是400元,剩余的1200元则会寄回给大马的妻儿,供他们衣食住行上的开销。虽然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月光族”,但他笑称自己很满足了,因为至少自己“承担了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转眼间,今年已是梁德顺到新加坡工作的第十个年头。时间证明了,浪子真的可以回头。现在的梁德顺闻“赌”色变,他只想勤勤恳恳地做好目前这份工作,以求让自己在乎的人能够过上安稳的生活。如今他欠哥哥的钱已将近还清,于是,他计划在未来五年内买下一间位于新山的屋子,接妻儿到新山与他一起生活,共享天伦之乐。

此外,他也已着手为自己和妻女申请新加坡的永久居民证,希望“一切都能越来越好”。

【侧记】

或许由于我本身是马来西亚人,因此,当一获知需要找个人采访时,我心里就有了目标——马劳。在我看来,马劳是极其能人所不能的,尤其是“越堤一族”,因为他们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赶路的途中,基本属于是完全没有私人生活的。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会愿意呢?因此,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于是,我完全没有对某个人进行背景调查或是筛选,仅是到新马关卡那里守株待兔,随机地找人问:“请问你是“越堤一族”吗?可以接受采访吗?我想写一写关于你的故事。”我想,这是我有生以来做过为数不多勇敢的事之一。最终,我找到了这一位大哥。听了他的故事,我感慨万分。这就是采访的意义吧?不管是大人物或是小人物,只要是努力活着的人,就值得被看到…

(一万个不分昼夜的身影,一万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新马之间奔波穿梭,不外乎生活环境的所求所需,但是各有各不同的悲喜交集,采访的初衷和目的可取,越过长堤关卡仿佛走过心路崎岖,既有恶习的因袭又有劳动的捆锁,外在的颠沛和内在的挣扎,文字皆有流顺的体现,不过除了事实陈述,不妨略为拉开茫茫的视角,展现更大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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