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楼旧事
这年头,人们盖高耸林立的大楼就像赶潮流一样,那块他必经的土地上也盖起一幢摩登大楼。他每天麻木地生活工作,没料到几年的时间过得如斯之快,当初看到只是开工阶段,尔今新大楼竣工,蔓延成热带雨林状貌,占据旧楼附近大片土地,更是到了开张大吉的时候。
新大楼正式启用的早上,尽管心里千回百转的排斥,却又迫于工作所需,他只好忐忑不安地踏上探索新大楼之旅。
一脚跨进,眼前,是一座面目狰狞的热带雨林。他经过了一道透明自动式大门,发现还有更多形状高度不同的大门,尽是森林里在阳光下方能看清袅绕的瘴气,他无意识地捏捏鼻翼调整呼吸。一阵水声凑近他的右耳,是远处的华美喷水池正沿着悬崖峭壁簌簌流下,再走进一步,他完全没办法冷静了,因为五星级酒店式厕所里的日光灯不断地滋滋作响,明明就是一棵绿色大怪树在作鬼作怪的回音,人们却能若无其事地趋近大怪树的基地。他想对人群作出提醒,但人们或步调太快,或给他一个从眼里迸发出来的隔离感觉。
他战战兢兢地踩进手扶梯,因为没察觉而不慎折断那悄然攀上手扶梯看热闹的青藤小树,小树像极娃娃的娇哭声在空气中跌宕着。保安人员的絮絮耳语取代往昔在旧楼中气十足的亲切对谈声,就像不远处落在泥土上打滚的蜉蝣,望着保安人员那把像猎人张牙舞爪的枪口指向它。他躲在人群的背后,毛骨耸然的情绪不断在堆砌,他开始怀念旧楼的景致。穿越险途的不踏实直逼而来,他急于需要的是温暖的指南针,却寻遍不获。
晚上回家,在新大楼偶然遇见旧同学,旧同学告诉他:“我到彼岸工作了,不用苦哈哈地过日子。”他问:“你阿爸陈旭年老街的那间老字号怎么办。”
他好像记起必须做一件事,赶紧跑到旧楼前,耳边尽是老态龙钟的旧楼在用仅剩的力气叹着很哑很哑的息。临走前回头望着曾经最亲密可靠,自童年记忆就可触摸的旧楼,顿时像姑娘乌溜溜的眼睛失去一抹灵气。脑海浮起他与友人日前观赏《可可西里》那个付出爱与希望的男人身影,生命在流沙里钟摆倒数。街道飘荡着从彼岸吹来的繁华冷风,人们忘却驻足祭拜这座连接彼岸,静默地收纳人们酸甜苦辣事的建筑物。
随着一个月过去,他也是环境麻木症候群的一员,如常过着忙碌重复的生活,没了初进新大楼矫情的恐惧,也无暇再拾起记录着旧楼落幕那天的日记内页重读。
(一代新楼换旧楼的故事。城市包围人心的农庄,怀旧的执恋浓烈,虽有精彩的雨林意象,但叙述较贴主观性的散文笔法,新楼占用过长篇幅,人去楼空的怅惘可借寓言处理:他早上走进新楼是野兽,晚上走进旧楼变成了人。)
Thursday, March 11,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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