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紫薇说再见
那五个人的笑,仿佛要全世界的人都记得他们曾经多么幸福。一张温馨的全家福,在他颤抖的手里,在他盈泪的眼眶里。照片里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却每每在碰触他们的眼神时,心会莫名地揪着揪着,终于揪出那无止尽的痛楚。
三年前,他们举家迁入湖边这所新房子。那是丈夫送给妻子的结婚十五周年礼物。椭圆体状的大房子里,只有一个球形的房间,用作一家五口的娱乐室,收藏欢笑。妻子很喜欢喇叭紫薇,每当它们阔气地将粉红花朵遍开,妻子便联想到丈夫历久不褪的热情。屋里为她种有十五棵,围绕在房子的横切面。偶有凉风吹来,花儿纷纷旋转飘落,姿态轻盈悠哉。夜里,他们就睡在中间的窝窝。凹陷的弧度,舒服得就像睡在母亲的胳臂里。那实在是一段不可多得的幸福。
不见月亮与星星的踪影,那一夜好像只有纯粹的黑。他从地陷的废墟爬出来,抖动的嘴角还有血迹,阑珊独自走着,看不见尽头,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脚。没法计算走了多久多远,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开始走的,直到两腿一软,跌坐在路中央的一滩碎玻璃中,是力竭的直接表态,并非疲累的感受。
如果是玻璃,如果是肉,怎会全然麻木?他用双手在漆黑里摸索到一块尖利的玻璃,迫不及待地往小腿深刺进去,再顺势割划一刀。近盲的黑里,只有湿嗒嗒的手得以解释血液的温度,神经没法判断应有的反应。
直到清晨太阳升起,照亮了一路长长的喇叭紫薇花瓣,他才终于被发现送到医院来。
喇叭紫薇的美丽或许太高调了,免不了惹来食木虫的嫉妒。它们周密地策划,日夜不停地默默赶工啃噬树根,誓言彻底摧毁这家人的幸福。
那一夜,一家人如常在温暖的窝窝安心睡下。突然间,地板极不寻常地震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由远及近的咕隆咕隆声响。喇叭紫薇不由自主似的一齐滚向窝窝,五秒钟内的天塌地裂,把五个人压得动弹不得。
五天过去了,他们滴水未沾,绝望地等待死亡。妈妈释放最后的力气哀求大家把她吃了,爸爸握紧妈妈的手摇头流泪,并未发觉他已经像濒死虚弱的野兽一样,拼出了最后的力气,大口啃咬着妈妈的小腿,珍惜地吸吮着每一滴血,眼角挂上一滴诡谲的泪。
“对不起,妈妈!”
“能再次给你生命,我觉得完整。”
(妈妈如耶稣舍身佛陀割肉的故事。大爱自有大不忍和大不仁,从自疚自责的告解回忆中铺展幸福像花一般的脆弱,言简意骸的寓言框架,母亲以血肉完成了孩子的救赎。情节情境有些裂缝,孩子最初的欢乐和家人最后的挣扎不够完整。--修饰文句意象和叙述的顺序。)
Thursday, March 11,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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