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佳：三片记忆

别离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

沉木阶梯厚重朴实，细细一闻似乎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拾级而下，一小女孩正轻巧的坐在紫红漆木椅上。女孩身着棉白色小洋装，嫩得像春日里吐露而出的茉莉。一旁锈迹斑斑的雕花窗，日光透窗而入惹得尘埃飘飘飞舞，像极了闪烁的金粉。那金粉轻轻落入了女孩身前佝偻的老妇人身上，那老妇人便是我外婆。我试着回想外婆当时的样貌，她的脸像平淡而美丽的满月，杏仁眼上两道浅浅的弯眉直弯入鬓角里去。丰厚的鼻子搭着略显单薄的唇，岁月已悄悄停留在她脸上。“囡囡，到外面要乖知道吗？”，是外婆犹带粤语独有的语调。而后我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牵起，一步步离开，留下了外婆也留下了我的童年。

【二零零一年一月】

Lisa是我同桌。她身上总流淌着日本女孩独有的温润婉约，如同入口恬淡幽香的绿茶。她爱极了蕾丝，从头饰到袜子都寻得到它们的痕迹。她是那么矮小瘦弱苍白，厚厚的镜框遮住了她清澈的眼珠却遮不住她一笑一对大梨窝。黛玉与宝钗的两极在我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悠长的下午，我们喜欢到校园后园去玩，那里杳无人烟却透露出一种颓垣败壁的凄美，碎石砌成的阶梯上去，搭了个木花架。细密的花朵骨像被打翻了的水彩，细细的散落在四周，藏着无数个我们分享过的秘密。犹如戛然而止的音乐般突况，新学年的第一天我丢失了她，我身旁那个爱蕾丝的女孩。

【二零一零年四月】

外公静静的躺在灵床上，一旁的姑姑说这是为了让外公可以看到归家的游子。但那种平静给人一种眩晕的不真实的感觉。出殡那天，太阳鲜亮得赤红，空气里的热度如同可以燎原的星火，从膝下的石子一路延烧到人身里去。那灼灼的刺痛莫名的一路摧枯拉朽燒到人眼里，然却一路无泪。尘埃落定的第一顿，在那家熟悉不过的饭馆里。腮边的泪宛如屋檐的雨滴被那微风推动着，摇摇晃晃飘飘荡荡终落入土中。只因靠窗的角落里，我仿佛看到昨日的外公与那小女孩。

（文字厚实虽然尚可更加凝练简洁，局部的描述有点张爱玲的感觉，细腻之外还有氤氲不散的气味，首节刻画外婆真挚动人，次节“丢失”之说有点难解，美好暧昧的感受难以对位，末节悠悠扬扬的渲染，正是哀而不伤最好的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