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曦君:整座城市

Thursday, March 3, 2016

曦君:整座城市


出离

有的经历听起来像是妄论,有的回忆想起来像是癔症,有的地方被岁月抽丝剥茧,名目字号皆化去了,只剩一张黑漆漆的照片。

你坐的是长途大客,城市里淘汰下来的,两排破了皮的座椅外加过道的一排凳子,满员才发车。从寅晨颠簸到晌午,嚼了三块木糖醇来抵御车厢里浓重的烟味,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八车道的主街,二十层的住宅,这城镇几乎与你居住的城市无两。捕捉不到丝毫的朴拙,你失望地放下单反。耳机里Secret Garden悠然响起,既来之则安之,旅行的午后该饮一杯espresso,于是你走近街边的咖啡厅。纯木的门面彰显着低奢气质,藤制的把手却落满了灰,你这才看见门上“出兑”二字。

许是经营不善吧。你想着,却发现毗邻的餐厅如出一辙,定睛一看,整条街的店铺都已关张。你方才觉着怪异,自那些乘客下车离去,你再没见过一个人,一辆车,没看错的话,路口的交通灯也是熄的。

这似乎就是你期冀的绝对宁静,似乎又不大一样。你从主路拐出,途经农贸市场、医院、学校,建筑修得一丝不苟,内里却毫无人迹。日头西倾,你对自己的方向感很自信,决定换条路回去。

某个街角,你讶异地听到一阵歌声。循声过去,那是个加油站,一个穿工作服的小伙子边挪油桶边吼着歌。看到来人,他也是一愣,立刻停下手中活计迎上来,指着你脖子上挂着的相机:“记者?”

“不,我是来旅行的。”
他立刻发笑:“这地儿早荒了,除了周边农民进城搭车,哪还来人?”
“这地方建得这么好,怎么就没人了呢?”
“头几年搞开发区,好多公司来这设厂,招了万把工人,拖家带口都住下了。前年政策取消,又赶上经济不景气,那些厂子要么搬迁要么黄了,这里就空喽。”

你心下一凛,不知说什么才好,寒暄两句,匆匆告别了。

行至车站,离末班车还有十分钟,挤满了人和包裹的卡车隆隆驶来,柴油味弥散在夜色里。路灯噤灭,楼上更无一点光亮,黑暗中只有卡车刺眼的大灯和等车人燃着的烟丝,你对着这景象按下快门。

冲洗的时候发觉,因光线太暗,照片上只剩几个不明所以的光点。你没有刻意用软件修改,只在背面一角写下两个字:
                                            出离

(行旅折返竟是影影绰绰的冷冽,繁华之境转眼荒芜,文字没有卖力唏嘘,反而自生一股凉意,结合第二人称的若即若离,似乎又多了一些凄迷,结尾照片留迹略为刻意,止于光点的暗影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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