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言：故事

台上

距离彩排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早已经梳妆妥当，正要翻看剧本，却被其他姗姗来迟后匆忙换衣化妆的演员打扰。她看得有点眼花缭乱，干脆放下剧本，走出化妆间。

“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妞，真不懂得时间的重要。”她不屑的喃喃自语。

站在后台走道，他拿出一根烟，低头点着打火机时，右眼角瞄到地上有一道光芒。她走前探看，光线是从一道黑色木门的缝隙透出，但是她一接近就旋即冥灭。门上挂着“禁区”的告示，她心想这明明是放置旧家具的储藏室，入行那么久，从不知道有这么一间禁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走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空气有点浑浊，一股混杂胭脂水粉，喷发剂还有演出完毕的臭酸汗水味，使她感到五味杂成。但是，这却是她极度怀念的味道，她要好好享受，贪婪的希望每个毛囊都充裕着那可遇不可及的味道。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别致的化妆台，镜子周边的灯泡的光芒，散发出莫名的温暖，好像安抚了她些什么的。来不及再看清，一个女子已经坐在梳妆椅子上打理头发。女子的轮廓，女子的柳眉星眼，是如此的娟丽动人。

这时，保姆出现，送上一杯茉莉茶，接着帮女子插发钗。她眨一眨眼睛，惊觉女子就是自己。保姆看着镜中的女子，双手牢牢固定住蓬松的发型，一边插着发钗，一边说：“这一行啊，不靠后门是不行的，好好的奉承张老板，包你继续大红大紫。你不想被取代的话，就安分的听我的话。”

一支一支猛然扎下的发钗，差点就戳到头破，女子咬紧双唇，微微张开小嘴，唇叶的弧度歪斜，仿佛发出无声的哀叹，她感受到了女子心里的煎熬。保姆凑到女子耳边：“你不是想要荣华富贵的吗？要的话，就要去争取。”

镜子被茉莉茶的蒸汽给弄模糊了，一缕一缕的茶香，像是扣了她的魂，不愿回首的记忆不断涌出。

贪恋名利，出卖同事，攀龙附凤，镜子里再次上演了她的辛酸和风光，有张老板狰狞可怕的面孔，也有猛烈拍掌的观众。掌声越来越响亮，快要淹没保姆与女子的对话，她心中却澎湃起青春的罪恶。这时，梳妆台前就只剩女子，颜容憔悴，好像老了十岁。她记得这一幕就是张老板同她闹翻的那一天，因为她不愿再被占有，想要老老实实面对自己，然而又害怕现实的报复。

女子取出发钗，乌黑亮泽长长的头发像瀑布一样垂到腰间，然后从抽屉拿出剪刀，抓着发尾，慢慢一撮一撮的剪掉。女子沉迷在自己的动作，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同头发一起掉下，她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剪刀不慎划过女子的脸颊，她趋前紧紧的拥护着她，心揪了起来，微微的感叹声有点哽咽走音。

“别再剪了。”她说。

“剪不断，理还乱。”女子随着声音消失。

储藏室外，传来副导跟化妆师讲的话：“不用再找了，浪费我们的时间，就换掉她吧。”

她继续使劲的拥抱着，当泪水流过之前的泪痕，才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她慢慢跪下，躺下，在她过去专用的梳妆台边瑟缩着。

（戏台上年华老去的故事。台上的假戏才是更真实的残酷。怀旧气氛掌控得不错，人物的心理捕捉也有用心经营，但可惜流露了较典型的梨园题材模式。--修饰情节和文句，让『过气』的现实延后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