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依婷:部份身体

Wednesday, April 1, 2015

依婷:部份身体


瘋子

又是他,每午四點都坐在组屋樓下,同個位置。沒人敢接近他,他們說,他是瘋子。

我總會偷偷瞄他,但始終厘不清他的模樣。五十幾歲,一頭蓬亂的灰白色長髮,垂在胸前,中分後癱軟地趴在黝黑臉頰的兩側。再加上一坨淺灰的大鬍子,與長髮纏繞,任由它吞噬整個脖子,只殘留渙散的眼睛。那長髮和鬍子,從遠看來,好似家中數十年無人清掃,日積月累的一球灰塵,不想搭理卻又讓人敏感。沒人管的長髮和鬍子,任意滋長,更厚重得使他抬不起頭,只能斜著眼睛瞧人。

因此他們說,他是瘋子。

有時候,他會從組屋走到雜貨店,距離一個上坡和一條馬路。同一路線,他每天來回不下十遍。他身上那白底灰格子的短袖襯衫,左邊胸口有一個口袋,放著半包紙巾。第一顆鈕釦被扣在第二顆的位置,第二顆被扣在第三顆的位置,襯衫左邊長右邊短,相互拉扯。配上黑色棉質長褲,褲腳捲起,套在他身上感覺有些破舊、皺爛,似乎洗了好多遍,但未曾熨過。他的左腳是跛的,走著身體會歪向一邊,肩膀一高一低。而他手上總會拖著一支空酒瓶,陽光下透出的青光印在地上,他一瘸一拐追著,不時將酒瓶摩擦牆壁,“咚咚”作響。

因此他們說,他是瘋子。

下午四點,他仍坐在那裡,有時打盹,有時癡呆望住空氣。沒人同他說過話,沒人知道他叫什麼,沒人問過他住在哪、家裏有誰。

他們只是說,他是瘋子。

(身体沉浮于世,灵魂也就向着疯癫倾斜,描绘的笔力透劲,疯子形貌的线条曲折尽皆一览无遗,冷漠疏离的反照稍微过度,或许『他是疯子』不需隔段重复,在许多『他说』之后,『我』似乎也该有些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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