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伟明:告别

Monday, April 27, 2015

伟明:告别



没有心跳的小丑

“妈咪,怎么办!他要从楼上跑下来抓我了!”。

虽然不见得会被坐在前方满头卷着金发,鬓角和胡须长得像《三国演义》里声张正义的关羽那样古怪的叔叔吓唬,但是身穿白色公主装,而满嘴塞着巧克力芝士蛋糕的小妹妹还是如此大声喊道。

我的职业是一名逗小朋友们笑的小丑,但是这一代的孩子们,对小丑好像越来越反感了。

上星期二,我照常来到了这所养老院,为这些被子女抛弃了的老人家们,带来他们每星期都在期待的余兴节目。来到了这间熟悉的化妆间,我开始为黯淡的面孔涂上了一些色素。先是从额头搽上一层的白色粉底,然后到脸颊,再小心翼翼地往挺直的鼻梁轻轻的拍打上去。最后,才忍心将那两道勾人魂魄的秀眉给掩盖起来。随着门外激烈的欢呼和掌声响起,我用口红在脸颊抹上了两片山楂饼后,准备出场。

坐在台下第一排最右手边位子的,永远是我最忠实的支持者,也是这家“康龄养老院”的创办人。他这个人长得斯斯文文的,虽然脸圆了些,但身形还是相当健壮。他没有富翁的高昂气质,却有着马拉松选手们的意志力。盯着他那一对迷死人的细长眼睛,还有挂在脸上那甜入心窝的傻笑,我的心越跳越急躁,脸上的粉墨似乎烫得快烧焦了。我右边的胸膛这时突然来了一阵刺痛,整个人就像被雷劈到大树一样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心绞痛拉近了我和他的距离。自出身以来,我体内的结构就是和一般人不同,心脏是在我的右边。当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门曾经带我到医院做个身体检查。医生笑嘻嘻的对我说我的心很美,但是它长在错的位置上,所以要更加留意,痛的时候要马上告诉护士和妈妈。现在,他便成了我的私人护士,住院时每餐都是他亲手熬的鱼片粥。他知道我不喜欢鱼皮,所以每次熬炖时都特地把鱼皮切掉。

从他那零刮痕的车窗看见了史密斯街的路牌,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很富有。他扶着我非常有弹性的手臂,慢慢的往他家灰色的大门走去。就这样,从出院开始我就住进了他所谓谦虚的家。他的家有6个间房,一间是他的,另一间是他前佣人的,至于其余的房间则空置。我最喜欢的是他家的客厅。除了比我家大三四倍的原因之外,他整日都在客厅里处理公事和文件,我就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陪着他。

他上班时,我便在他家当清洁工人。偶尔在这样大的房子扫扫地,抹抹地,整理一下橱柜也挺过瘾的。一踏入他二楼的卧房,不知怎么感觉好像来到了国家图书馆似的。一本靠着一本的百科全书,在书柜上打瞌睡。我将它们取下,用手中握着的湿布替它们擦身。其中一本书虽然体型像我家邻居刚出生的宝宝小黄那么大,但体重却如一盒纸巾那么轻。我翻开了它,原来这本书外表上是本书,但实际上是个小盒子,里边放置许多剪报及相片。

“连环车祸,孩童侥幸生存”、“双亲连环车祸遇害,孩童送入孤儿院”等报章主题映入了我的惊讶的眼帘。这确实是我父母在我年幼时遇害的新闻报道。他为什么要收集这些剪报呢?

我的脑海充满着疑问,心也平复不起来。我一直在他房间里兜圈,手里持着那一张张没有答案的问卷。最后,我决定了,必须得当面向他问个清楚。我走到大街上,许多司机把车子开得和我的心跳一样快。我挥了挥手,终于在凌乱的街道上成功地拦住了一辆德士。德士上的计价器滴答滴答地在响着,可我只听见砰砰砰的心跳声。

下了车,我的心开始痛了,像一把一把锐利的剑往我心里刺下去。我扶着稳固的墙壁走到了他的办公室,一只手紧紧抓着我不听话的胸口,另一只手则把剪报向他扔去。我尽了力向他问道,但我还没听完“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父母……”之前,我已是个脸颊发白,没有了幻想 ,没有了欢乐,没有了心跳的小丑。

(父母命丧车祸,孤雏当上小丑,心脏天生偏位,恩人竟是仇家,阴差阳错全部聚集,不过书写却应是在没戏之处酝酿张力。如果文字和阅读同是心力,结局真相大白时,恐怕也已经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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