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鹤洲:一回身体

Monday, April 4, 2022

鹤洲:一回身体

她来了。

我知道她会来。自从搬来这里,这几个周五晚上我都能在这家小酒馆看到她的身影。今天也不例外。正当我刚消灭完盘子里的食物,手里的红棕酒盏摇晃起伏,在间隙里荡进了一身黑色连衣裙,与稚嫩的鹅蛋脸相比踩着音乐的鼓点显得更恰合时宜,连酒馆墙壁上的斑驳也柔和了些许。

我一度怀疑她的出现。没有高跟鞋贯穿木质地板的都市之音,也没有招蜂引蝶的劣质香气飘过。侍应生走向她的坚定消除了我的疑虑,她纤细的手指如音乐指挥家的木制手杖,在菜单上的每下轻点精准控制着侍应生的颈椎。当然,还有我的目光。我曾有过几分窃喜,天真以为她是为我而来,准时准点不曾失约。而当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刚被端上桌的奶油意面,嘴角翘起的弧度刚好把我排除在外,我便不太好意思继续把她装进我臆想的平行世界。酒馆不大,昏暗的光线有着自己的意识,浅浅地照在她的侧脸。黑褐色的发丝垂至桌面,调皮的几缕随着酒花繁衍轻轻搭在两鬓,轻轻卷起青春的气息。她喝酒的姿势令我吃惊,奶油意面的小口咀嚼不复在,酱汁无法触及的双颊似乎不太避讳酒气,下颚抵在酒杯的边缘,倾斜的角度让我想起了意大利的比萨塔,酒液的自由落体与空气摩擦出情感交杂的花火,大概在到达胃的时候便能做出七情六欲的辨别。

小麦成熟的季节最容易染上愁绪,对于酒的渴望有些急切也就能够理解。刚进入身体的酒花在她的额头凝成汗,凌乱的刘海被打湿只好紧紧贴着肌肤不愿与青春一同逝去。她离开的时候则有些高调,鞋根毫无牵扯的砸在地面上,发出节奏不一嗒嗒嗒的声音。黑色长裙划过桌角时带着一丝奶油味香甜,看样子在酒精的刺激下显现出了该有的模样。我手中的酒盏也终于少了点东西,却显得越发金黄。我试图把剩下的都转移到口腔、喉咙和胃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静静等待酵母剥去工作日的伪装。

(酒国过客穿肠来去,文字像是年份久远的纯酿,只待这么一位佳人便可一饮而尽,目光如麦穗起风摇摆,意象烫舌灌喉却不伤脾胃,最后戛然停在欲力和酒气,化为泡影之前。)

4 comments:

  1. 这篇读来感官确有很大满足,文字微醺,层层剖析,就像酒精一样让人返璞归真。不过最后有些余力,不是喝得不够,就是这个世界还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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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虽然现实当中失意落寞,但在酒馆里进行一场不打扰的臆想,便已足够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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