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逸尘:告别散文

Sunday, April 24, 2022

逸尘:告别散文

化妆品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在网络的短视频平台上悠闲地浏览着各色视频,有猫猫狗狗,也有我玩的游戏。这时候一条格格不入的视频突然闯入了我的首页,标签打的是“与素颜和解”。画面上是一个“素颜”却带着漂亮美瞳,有纯欲风的卧蚕和裸妆专属内眼线的女孩在审视自己。笑话,素不素颜的,同样身为女孩子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在审视她自己,我在观察她的外貌。抛开伪素颜的淡妆不讲,就算这个女孩子真的素颜朝天,也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孩。有新月一般的双眼皮,大大的眼睛和小巧又挺翘的鼻子,每一样都让我羡慕。然后就听见她开始说“我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自己的素颜。”突然两行眼泪从她饱满的脸颊滑落,她开始哭泣,指着脸上某处说一起了一颗应该是根本不存在的痘痘,又指了指嘴角说自己肤色不均。最后她似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立起了大拇指,说道:“没关系,这些组成了我,与素颜和解,我做到了。” 评论区里大部分的人在抨击她制造容貌焦虑,我作为一个比她丑陋的女孩,也确实感到了不适,但我更好奇她用的是什么化妆品,可以把卧蚕画的这么自然。

化妆品对我来说算是救赎吧,这些瓶瓶罐罐的小东西,可以暂时为我遮住一些丑陋,虽然同时也会给我带来一些别的苦恼,比如底妆有没有浮粉,眼线有没有花掉。但总的来说,还是让我能够稍微自信一点地出去见人。容貌焦虑我肯定也是有的,并且不轻,于是我对化妆品的依赖就像是鱼不能没有水,蝴蝶不能没有翅膀那样。这样的形容毫不夸张。只要我是素颜出门,帽子和口罩我绝对是固定的搭配。

大约是小时候一次和妈妈的争吵中,“外貌焦虑”的祸根在我心中埋下了种子,虽然当时还没有这个新词汇,但是对外貌的过分重视已经开始慢慢浮现。还是初一的我,除了日常的学习就是喜欢唱歌和跳舞。虽然没有专业训练过这些,但是通过自学,我和几个好朋友还是经常在文艺节上表演,并且得到老师的赞赏。于是我慢慢萌生了以后想继续学习舞蹈,成为舞蹈演员或者爱豆的想法。虽然这个想法在现在看起来确实有些天真,但那毕竟是我第一次拥有一个梦想。这时候那个做老师的妈妈出现了,保守的她认为我是不务正业,想要敲打我,让我放弃舞蹈艺术这样不稳定的饭碗,于是她说:“你长成这个样子,还想学跳舞?”年少的我心中只有不服,还没有意识到未来这句话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影响。我只是倔强的说:“没关系,我可以整容。”

而后是什么时候真的发现自己丑陋的呢,不太确定,大约是一次次因为外貌碰壁的时候吧。新认识的一些男生,总是会向我要我那个班花姐妹的联系方式;舞台剧选演员时,老师忽略了有四年经验的我选择了身材高挑的毫无经验的舞蹈系女生;和网友交流时他问我走在街上有没有被人要过微信,我说没有,他质问我:“你是不是长得很丑啊,都没人搭讪你。”种种原因组合到一起,联系上最初妈妈的那句“你长成这个样子”,终于击垮了我的自信,我开始规避一些社交活动,拒绝参与人数庞大的聚会和娱乐项目,我像个生活在黑暗中的老鼠一般,躲着人走,躲着光走,但还好,我不做坏事。可就算有时候化了妆,我也会思考,这个妆会不会奇怪,双眼皮贴会不会漏出来。

但我还是抱有一丝也许我能变美的侥幸。于是在高中毕业后的长假,我去九院割了双眼皮。眼睛确实变好看了,但我也对自己的鼻子和其他丑陋的地方更不满意了。理想中的美貌和自信并没有随着医生的这两刀来到我的身边,相反的,我有更多焦虑的地方了。双眼皮几年后会不会塌,做的自不自然,会不会被人发现我整容。

与素颜和解,大约是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做到的事了。没有了化妆品的我只能清晰地认知到我并不貌美,没有办法享受外貌红利,然后自卑,痛苦,焦虑,随后努力压制心中的自暴自弃的摆烂想法,去和外貌作斗争,去努力变美,最后再次认知到自己的普通和丑陋,无限循环。

某位赵姓女导演虽然已经被封杀,但是她的短片电影《魔镜》却很能让我共情。犹记得那个凌晨的三点,我看着电影画面中拥有容貌焦虑的女人,她带着浓妆,用美颜相机拍了自拍,发到社交平台得到了无数称赞。可看着镜子里的她自己,她突然发现有一条双眼皮贴掉到了脸颊上,她好像突然发了疯,质问自己:“是什么时候掉出来的,被人看见了吗,他们在议论吗,会嘲笑我吗……”她开始卸妆,褪去一层层抹在脸上的化妆品,漏出最原本的素颜,坐在浴缸里无助地放空。这又怎么不是我自己常常经历的场景呢?

画面开始模糊,倒不是拍摄运镜,是我已经无法自控地开始痛哭。我无比地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无所谓外貌美丑,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自信满满的人。可惜我不能,因为那很多次的打击,和亲近的人的话语,我永远也无法丢弃掉那些瓶瓶罐罐。大约,这些化妆品是救赎,也是枷锁吧。我已经习惯了出门前两个小时的修饰工作,也接受了自己是的外貌上的残次品的设定。

躺上九院的手术台时我在想:残次品是需要返厂修理的,并且不止一次。

(人生太多知易行难,一幅臭皮囊但是却得保湿美颜,既然看不开才算活着,表面代表一切,书写的不可为而为之,也就无需虚伪的超越,化妆品的细数其实尚可添加多些恋物的辞目,还原肤浅的本色,反正红尘中谁不焦虑,文字的甘之如饴,反而照出了不假掩饰的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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