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芷欣:告别散文

Sunday, April 24, 2022

芷欣:告别散文

Double straw 插鼻孔

中学二年级的某一天,昏暗沉闷的课室,投影机打出的灯光,是一列列的函数图像。数学老师在解题之中,冒出了一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啊。这突如其来的感叹,14岁的头脑已足够成熟解析这话的意思,只是心还未亲自品尝这背后的苦涩。直至两周前,我盯着聊天窗里消失的头像、一行行只打了一个勾的绿色对话框、以及‘某某已退群’的通知,数学老师的话再次沉重地压着我的胸口。

就在上个月,我在地铁上遇见了与她神似的女生。那黑长直的头发、瘦瘦高高的身材、娇小的脸庞,外貌上的一切都好像是她。而可恨之处就在于,疫情之下人人都被那张口罩掩盖了真实的面貌,使我不得不压抑想要趋前相认的冲动。不知是不是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缘故,我只记得心跳得特别快,但脑子对于该做什么才好,全然不知。要走靠近一点观察吗?要直接打招呼吗?一直盯着人家看也怪不好意思的。地铁到了站,我还来不及做决定,就顺势被人潮挤下月台。

她是我中学三四年级的同班同学,也可以说是整个中学期间唯一最亲密的朋友。初次见面,她扎着两股我们全校女生都必绑的辫子,有着犹如海底深般的眼瞳,虽然是单眼皮却依然玲珑的一双眼睛。加上她白皙的皮肤、纤细文静的身姿,以及每每一笑会露出的虎牙,尽管身高快170cm,但还是像个娃娃般吸引我的注意。成为朋友的契机大概就是,新学年每个班级需要筹备几项表演,我俩刚好自愿solo唱日语歌曲,就这样被安排成为搭档。自此,我们俩也被挂上了“日本迷妹”的标签,友谊的开始就是那么简单粗暴。

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约好每早在校园后门的巴士站会面,一起走进学校。在没有课外活动的日子里,宁愿一起搭一小时的巴士,从校门口至总站,再各自搭不同的公共交通回家,也不愿选择只需五个地铁站就能到家的路线。会考那年更是会每周末到图书馆,两人黏糊的程度甚至让家母怀疑我们是否在交往。

中学的校园生活,原本对我来说是一场噩梦,好像被锁在房里,只能见窗外的光,却怎么也触摸不到,感受不到。直至时间即将步入黎明,梦将到达剧末,阳光终于也渗透进屋内。我因为一些,我不愿在这里长篇大论的事情,早被迫习惯在校园里独来独往的日子;她因为性格的原因,不喜欢融入群体,宁愿独自来往。两个原本各自进出校园的,在那两年里几乎形影不离,而我也感恩那两年里的每个欢声笑语的时刻——她嘲笑我喝饮料用两个吸管好像要插鼻孔的样子,我用谐音将她混cosplay 圈的名字改成“Bucket”(水桶),我们在卡拉OK厅乱唱乱叫……

但就像数学老师早早预言的事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函数图象,线与线之间有时只有一个交叉点、有时有多个交叉点、有的会重叠、有的则永远没有任何交叉。我与她的友谊,大概就是最典型的函数图像,只有一个交叉点,中学毕业后各走各路。不一样的生活节奏,偶尔被放鸽子的约,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四年前我上大学前的那个四月,最后一次简讯聊天则是疫情刚爆发的那期间,而再后来就成了单方面的简讯发送。

即使每一封发出去的简讯,是沉入大海的石头,杳无音讯,我生活里却处处是她烙印的痕迹。YouTube歌单是每次搭巴士回家时她与我分享的歌曲、关注cosplay 是从支持她而开始的兴趣、不穿拖鞋出远门是因为她觉得邋遢。疫情当下,每次做着ART自测,我想起的是我们之间那两根吸管插鼻孔的笑话,而她笑声就回响在我耳边。

无法确定是她换了电话号码,还是是将聊天app卸载了,我试探性地发了普通的简讯,但这两周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她的社交媒体也自两年前不再有新动态,似乎也将社交媒体卸载了。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快60岁的家父使用着脸书,与四五十年前的同学们再次联系,而我却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地铁上的偶遇,祈祷在那函数图象上的某处,再次出现交叉点。

(两小无猜长大渐行渐远,幸好友情的定律除此之外,必然还有一道横隔的思念,消逝的情境和哀沉的意象,描述虽然有点定型,而且周星驰式的题目,不如以函数的意象化约,不过文字青青子吟的记挂,舒适起伏的节奏里尽是人与人之间的纯念,碰到了书写最柔软的那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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