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泓宇:告别散文

Monday, April 25, 2022

泓宇:告别散文

岁寒

老爸说,我们侯家曾经也是大家族,人丁兴旺。原来也是有族谱的,有字辈排位的。比如我爷爷是“玉”字辈,到了我父亲应该是“英”字辈。但爷爷认为“英”听起来太像女孩名字,缺少了阳刚之气,于是换成了“若”,反正都是草。给老爸取名“若柏”,大伯是“若松”。

“若”是好像,但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取名“松”和“柏”,两棵树而已。直到后来学习论语,但就算背会了,也不解其中的意思,只会人云亦云地说一句,“哦,因为松柏是岁寒之友”。

记得小时候生了一场重病,持续数周高烧不退,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全身无力的状态。一天晚上实在没胃口,父母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老爸最先坐不住,问我想吃什么。我记得很清楚,说想吃肯德基。说起来肯德基那时候在老家刚开了一家店,需要走差不多十五分钟才能到,父母很少让我吃这些垃圾食品。但那次老爸裹着厚厚的棉衣就出门了。当时还是三九寒天,室外气温达到零下十五度,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只有几盏路灯发出昏暗的光芒。雪已经下了一整天,外面的雪估计已经可以没过我的脚踝。那时家里还没有私家车,雪夜打车也是非常困难,我昏昏沉沉再次睡去,也不知道老爸是怎么去的,只记得再次被叫醒的时候老爸已经回来了,星星点点的水珠躺在他的头上和肩上,脸被冻得红红的,但我的肯德基还是热的。

最近老爸出差,我和他打电话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怀旧,这两天打电话说起这事,他好像已经忘了。但他因为丢了一百块钱私房钱暴打我一顿这件事他可没忘,我也忘不了,毕竟被老妈打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被老爸打可是人生中仅有的一次。这件事被我一直记得,主要是因为被打得太冤枉了,钱我没偷,但反而挨了顿打。最近我也旧事重提,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忘了”。不禁让我又好气、又好笑。当然,他忘的事也不少,不知道是这些年喝酒喝太多,还是真的到老了,忘事也快。

说来小学毕业那年,我因为生病缺了几堂课,下午放学后老师把我留下来对我进行单独辅导。一道银蛇划过天际,豆大的雨点哗哗而下,雨势愈演愈烈,一道道雨水如同利箭打在窗户上,劈啪作响,再配搭上响彻九天的雷声,让人不寒而栗。没过多久窗户上的雨水遮住了窗外的景色,只能隐约看到外面雾蒙蒙的,老家很少有这么大的雨。老师问我有没有人接我回家,我只是摇摇头,说打算自己坐车回家。下课后老师带着我拿着一把雨伞朝校外走去,我们一起打着一把伞但还是觉得非常吃力。风太大,刚一出教学楼,我们的衣服就全都湿了,雨太大,伞是挡不住的。我发现校门外站着一个人,身着黑色夹克、牛仔裤,手里拿着一把伞,那是我的老爸。

前两天和妈妈打电话,她送老爸去外地出差。她其实是不想让老爸去那么远的,而且现在中国疫情也起伏不定。但是老爸说趁着还年轻想出去赚点钱,而且也不是很辛苦,她只好同意。打电话时她说老爸苍老了很多,但背还是直的。是的,虽然老爸不高,现在也比我矮,但在我印象中,他的背一直都是笔挺的,小时候还经常提醒我不要驼背,做人要挺胸抬头。

距离上一次见到他已经过去了三年。还记得三年前从中国回新加坡,在机场他送我离开。老爸帮我托运完行李已经10点45了,他要赶11点的车回市中心。我一直劝他离开,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可是他还是像念经一样,对我叮嘱又叮嘱,要注意安全、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说起来老爸原来是雷厉风行的,人老了,话也变多了。他把我送到了安检口,我再次劝他赶快离开,可是老爸却开玩笑似地说:“等你过完安检再说吧,万一你被人扣住了,我好把你带回家。”

我被老爸逗笑了,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安检。看到老爸还站在玻璃窗外,我连忙冲他挥挥手。老爸也冲我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朝着大门的方向飞奔而去。正午的阳光透过机场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影子随着老爸向前奔跑。再次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他的背还是那么直,如同一棵柏树一样傲然挺立。

(树木树人皆要吞风饮雨,毅然挺立才能提供庇荫,从名字唤出恒久的譬喻,大自然的年轮回转在生活的交集,一幕学校的接和一幕机场的送,文字透出了醇厚的情感,而且附有一种耿直的骨气,似乎父子不偏不倚的脾性相近,不过做人当以松柏为志,书写不妨像柳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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