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辈亲
飞机降落的那一刻时刻是寒冷的,我裹紧自己的Moncler羽绒服,呼出一口热气,结出的霜覆在眼镜上。时隔两年踏上回家的路途,迫不及待想要回到熟悉的地方,但碍于疫情我在酒店度过浑浑噩噩的21天。路途颠簸到家已是傍晚,宽大的别墅闪烁微弱的暖光,爷爷奶奶站在门檐下还如同记忆里的模样,不过眉间多了几分皱纹。
我卸下行李,坐在沙发上,看着切放整齐的水果,闻着深挚的气息,听着绵缠的絮叨,本该温馨的房间却在我的发呆中显得有些空荡。我的心思其实早已飘走,心眼儿这小子干什么呢?飞飞呢?知不知道我回来了?老地方组一局罢。我敷衍着对白,不久便起了身回房歇息。背后响起爷爷小心翼翼的疑问:“耀中啊不吃点水果吗?” 为了防止愧疚感上升,我决断地说我明天再吃,并且加快了逃离的脚步。
次日清晨,干凉的气息从被缝里钻入,望向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干涩。冬天是没有危机感的,只有急着与朋友见面的我心头丝丝激动。两年未见的同学,帅哥美女都有,这次相约聚集,迎接我这个国外留学生归来。大理石装修的洗手间里,我精致地洗头,吹卷,在头发变得坚硬之前喷上发胶,戴上Cartier机械表,铂金的链子,Rapper,年轻高调。红色的羽绒服映照着鲜红色的头发,在北京干燥的冷空气之中使我脚步变得轻盈,低空飞行般无法落地。家里的司机早已开着奔驰S400L停在了门外。我坐上电梯从二楼下到一楼,“爷我出去找心眼儿他们了嗷,晚上回来,别等我啦。” 对爷爷说完这些,我出了家门。
上了车,对司机小陈说了聚会地址,我开始仰头小憩。Gentle Monster的红色墨镜都遮挡不住冬日的初晨,红色的镜片把我的视界渗透成红色,高速上小陈驾驶着,和我搭话,聊到了爷爷奶奶。“耀中你两年没回来,不知道爷爷奶奶多想你啊。你爷爷整天走路到你老爷的山庄里,逮到人就说你考上南洋理工大学,可骄傲了。你这一年见你爷爷一两次,你可珍惜吧。”我嗯啊答应。
到了地方,司机帮我打开车门,几个多年未见的朋友在楼下迎接我。我跟他们握手撞肩,嘴里说着“what’s up, what’s up”,享受着一刻的繁华。众人拥簇着,我推开包厢门,看到一帮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边喊着卧槽张耀中回来了,一边跟我拥抱击掌,真的比我回家还激动。看着圆桌一角坐着曾暗恋的女生,还是那么清纯,朴素,我坐在了她旁边,开始招呼众人就座。十几人围坐,你一句我一句,一番寒暄问暖,推杯换盏间,不知怎的聊起我爷了。
大抵是因他神秘的形象吧。说起我爷,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作为老张家最年长的,他年少辍学打工,供起了他两个弟弟读书。他的两个弟弟是我们家族里的两棵大树,放眼世界都是雄霸一方的大人物。我爷爷则因为没读过书,一辈子事业没什么成就,年轻的时候还跳过大神,一个神神秘秘,性格莫测的老头儿,平日对外抠抠搜搜但对我绝对的疼爱有加。印象最深莫过于我次次伸进他的口袋都有小小的收获,糖果、瓜子儿,什么的,每次都能惊艳到我,我不懂外人对他的看法,只知道从小到大,爷爷看向我眼神里的慈爱快要倾洒出来。我轻松地侃侃而谈着,转眼一声叹息:“可你们有没有回家之后,就不知道跟爷爷奶奶聊什么,感觉很尴尬的时候啊?说实话我现在都不愿意呆家里。”众人出奇的安静。
坐在我身边的心眼儿打破沉默说:“追追(我的外号)啊,我见过爷爷,他不善于表达,但是他肯定爱你。你两年见他一次,以后能见他的机会也不知道有多少。这次好不容易回来,还是在家多陪陪爷爷吧。”周围的朋友纷纷说道:“对啊耀中。”“就是啊。”我身边的女生突然红着眼,说,她爷爷是她最爱的亲人,比父母还亲,前两年去世了。我和她挨着坐,却好像隔了两个世界,想不出什么话去安慰她。
那个中午,我和几个要好的朋友都酩酊大醉,互相搀扶着,脚步有些踉跄地跑下楼,十分滑稽。路边的积雪尚未被踩踏,街边的冷风吹得我脑壳疼,司机把我扶上了车。
回家的路途好像比来时要更缓慢且悠长。下车看着空旷的别墅大门,曾经热闹的前院,我竟生出些许胆怯,大抵是昨日的愧疚追了上来。我脚步不由加快,再快,伸手推开门。还是一样的灯光,还是那一样的眼神。那天我坐在沙发上,陪爷爷奶奶吃掉了一整个果盘。
(慈爱的长辈总有顽劣的子孙,叙述环节像是一宗幡然悔悟的场面,在杯觥交错之中穿插语重心长的道理,从而洞悉亲情的本质,情绪的收放略为做作,文字还算耿率流畅,整体看似顺理成章,不过书写一旦脱离了普通的俗世,正如最后那道果盘,读起来也就难有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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