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上
十多年前富士山旅遊區的小攤位,琳瑯滿目的紀念品當中,我只看中了這個空氣罐頭。歐吉桑老闆用蹩腳的英語說,眼神霎時湧現雲霧,裡頭藏了一座山。
一個最通俗的鋁製形態,密封了一種最虛無的縹緲存在,物之於我們雖然只是感官的現象,但是此中容有更深刻,或者無法參透的含義,像康德所謂的『物自身』,神秘不可知的禪機,在往後某個隱晦的時辰,才能夠翻然醒悟一點端倪。
當時我還不懂康德,掏錢買下大概僅是小資情調的作祟,以及當作一種羈旅見證的俗氣。
空氣罐頭的周邊,繪了富士山的圖文,頂緣嵌上拉環,一旁標註使用說明,商品玩意竟然一絲不苟,我一直擱置在房裡書架最高的一處,希望世間的熙攘不去沾惹。不過,此後我只有在恍惚之間,偶爾不經意的,從微微仰看的角度,發現原來空氣罐頭還在,一動不動,並沒有飄走。
時間有銹,歲月其實是塵埃的不斷累積,覆蓋在我們,和我們的東西之上。三五年一兩回,必須清掃房間的時候,我都會環視四周,掙扎於又要如何丟棄那些年久失效的記憶。滾石的卡帶沙啞生霉,花花公子泛黃得氣血虛弱,青春點滴的啟蒙和緬懷,我通常一概不留,還有很多其他已經無從辨識初衷的舊物。
房間恢復暫時的齊整,這時我會踮腳取下空氣罐頭,慢慢擦拭其中終於明白的隱喻,心裡冀望總有那麼一天,當生活的美景逐漸逝去,一切煙消雲散,我至少還擁有這麼一個空氣罐頭。只要扯開拉環,在金屬清脆的開裂聲響之後,就可以湊近深深的吸一口,富士山上曾經瀰漫的,最無憂無慮的空氣。
Thursday, February 23,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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