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碧晴:故事1

Friday, October 11, 2019

碧晴:故事1




林海噔噔噔地下楼,冷不丁撞进了一片奇异的影子。楼道口的男孩听到动静,放下手臂回过头,肋骨暴突,像是只怪手恶狠狠地擒着伶仃的身体。苍蝇团嗡嗡地狂舞,男孩注意力也移了过去,嘴里也跟着“哼哼”出声。

他不让路,林海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楼道里阴凉,汗慢吞吞地爬出来,几乎成了胶状。林海刚想说话,一楼的铁门“哐啷”打开,惊慌失措而怒气勃发的一楼的老太太走出来:“回来!不要脸!灿灿,回来!”

原来是他。林海恍然大悟。

一楼家里的疯子外孙,前一阵开始跟着姥姥住。林海平时不常上奶奶家这边来,今天才在饭桌上听说了这新闻。

“疯子啊,打人吗?” 他问。

“不打。不知道,不打吧。” 奶奶给他挑鱼刺,“还是个不大点的小孩,要不是老喊叫,说不清话,都看不出有毛病。”

看来是个文疯子。林海靠边,一楼老太太一把攥住了男孩惨白瘦削的胳膊,嘴里训他:“不能脱衣服,知道吗!这是外边!走,走!” 男孩浑不在意,光着屁股坦然地和林海对视了,露出个神情恍惚的笑容:“呵,呵!”

铁门关上,老太太的数落被纱门筛出来。楼道口亮得不行,好像还有个苍白的身子挡着似的。林海笑了笑,走了。

大学在放暑假,林海每天到奶奶家来蹭饭。疯子的习性已借着老人们的口传遍了全小区。老旧的门关不住小疯子,他每天有机会就跑出来在楼道口晒鸟,时不时喊一喊,打破老人们的午间酣睡。

林海提着一兜冰棍从小卖部回来,就看见他一副拥抱夏天的架势,张着双臂袒露着未成熟的身子。见林海要走进来,他泰然自若地放下手,很好说话的样子。于是林海凑近,拿了根冰棍给他:“喏,冰棍。” 疯子睨他,也不知心里下了什么判断,接过来,飞快地扒了包装。

也不知道是哪有毛病,先天的?后天的?林海看着他很聪明乖巧地跑到台阶上坐下,岔着腿舔得很快活。见疯子没有排斥他的意思,林海也缓慢地坐下,和疯子肩并肩。蝉拼了命地叫,楼道里潮而凉的味道慢慢缠上来。化了的冰棍水顺着疯子支离的手臂淌下来,林海着了魔似地在他腿上轻点一下:“流下来了。”

疯子猛地扭头看他,背崩得极紧,像拉满的弓弦。林海强自镇定着和他对视,眼看着他一点点放松下来,又嗔怪似的多瞥了林海几眼,然而终于还是宽宏大量地无视林海,专注地吃起冰棍。

看来是不打人啊,林海微笑着拆出一根冰棍咬下,甜得很。

从那以后林海一到午后就下到一楼来,在楼道里摆弄着手机看疯子玩。疯子有时喜欢他,有时不认识他,但永远平静地赤裸着。他这两天爱上了抖小鸡鸡,屁股一顶一顶,小鸡鸡一晃一晃。好在午后的小区内没什么人走动,否则一楼老太太又要不知所措地怒斥着将疯子拖回家。

疯子不说,但林海明白他:他喜欢给人看自己的光屁股。楼道口有人经过时,疯子总是庄严地上前几步,平静地挺着腰晃动自己的小鸡鸡,确保过路的可将他一览无余。没人能拿疯子怎么办,于是他没挨多少打骂,只是观众日益少了。也许是真心热爱,或者好歹有林海这一位观众,疯子坚持不懈地在楼道口晃人。夏天慷慨的日光遮掩了瘦弱躯干上的全部瑕疵,疯癫的雕像慢悠悠地转啊转,是光和暗交界处的门,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让林海扑了个空。

“让他爸接走了。” 奶奶择着菜,“老鲁家的可算省心了。”

林海默默关上门,把头埋进床铺,愤怒而茫然地喘气。

呼哧呼哧。
细瘦的手臂,紧窄的胯,干瘪的胸腹。
呼哧呼哧。
疯子的小鸡鸡晃啊晃,阳光下透着粉,胆大包天地晃啊晃。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

(疯子暴露当不算癖,不过另一人物的恋慕写来却有神韵,不过一场夹道相逢的故事,却充满了种种蓄势待发的张力,可是情节似乎欠缺宣泄的出口,可怜可鄙可悲可泣,读后不知该如何玩味各人的处境,结尾像是意识流的耽溺,毕竟有点含糊,不妨在叙述中让人物内心的拉拔更为显形。)

2 comments:

  1. 本来只想写恋童癖,但是最后还是把它藏在了更张扬的暴露癖之下。希望能借着疯子的赤裸,写出林海的隐藏。但是目的并不是凸显天真和邪恶,善恶什么的对比,仅仅是想写有这样的两个人而已。至于疯子突然离开,故事戛然而止,也是因为不想让接下来的发展把林海定性:他到底会做些什么,我们永远不得而知。不事到临头,很多事情就是没个结果。这个结尾我还蛮喜欢的。
    不好的部分:因为有原型,这个楼道在我脑海里的样子太理所当然,以至于没能更好地写出这个半封闭安静空间的魅力,实在是笔力不足。全篇非常自说自话,有些莫名其妙。此外,大概中间写得有点太隐晦,因此结尾有些突然。连续很多个“呼哧呼哧”对阅读者来说节奏是否适宜,我也很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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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学姐真的很强……羡慕这样的笔力。虽然大概的确是意识流,但我很吃这套,环境渲染得很好,读后令人怅然,却不知该说这怅然从何而起——但我很喜欢这样的,赞美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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