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玠：故事1

梯

四十多年工作在船舶修理場，每天的大汗腺分泌和細菌的累積，導致他染了一身狐臭味。這種味道連香水都掩蓋不過，反而招來其反的效果，更陰魂不散地跟隨著他。孫女每天早上在家裡教鋼琴，囑咐他不能待在家，免得學生嫌家裡味道難熬。媳婦雖嘴上沒說，但也老是擺出一副想趕他出門的樣子，不是買大量的除菌消臭噴霧，就是狂買幾十袋香包。

轟轟烈烈活過了六十四年，老王這才發現，他既然落魄得成了家裡的眼中釘。

當年的老王，在街上還被一群小混混稱上王哥。如今，他的人生價值和那隨著皮膚鬆弛的龍案紋身一樣，可憐得像隻縮水的蟲。有家不能回的日常就是每天早上坐在租屋底層放空，發呆。一直到兩年前，政府在電梯口上安裝了一架十四寸的開路電視，他的人生才起了風色。沒人能理解為什麼這照進電梯裡窄小空間的屏幕，會成為他的專屬娛樂節目。但這種稍微冒犯別人隱私的偷窺，就是他乏味生活裡唯一的刺激。

兩年來，老王沈迷於這屏幕的同時，也迷戀上一個住在十一樓的女人。每隔幾個晚上，老王會精心製造在電梯裡巧遇的機會。先是簡單的自我介紹，到後來的閒談，再到後來深一步的情流交談。這兩年來累積起來的造遇，組成了兩人之間的感情紐帶。

那晚，老王和往常一樣，等了一整天，才等到那女人的出現。

看著她從遠方走來，他鎮定呼吸，假裝自己在等電梯。他的眼神從那女人精緻的長髮，滑下到她那隱約露出的乳溝，再到她手裡拿著的導盲棍。他清了清嗓子，緊張地發出了一聲微微顫抖的 “嗨”。

“喔是你啊”，女人被耳邊突然傳來的聲音似乎有些嚇到，愣了幾秒後才回答老王。老王驚覺地注意到女人臉部開始發燙，不久後連耳朵的最角落也紅了起來。電梯到時，老王紳士般地牽著她的手臂，帶她一起踏入電梯。

女人傾斜著身體，靠在老王的側肩並把他擠到電梯角落。老王望著眼前這年輕，如花似玉的女人，突然想起自己在老婆過世後很久沒觸碰另一個緩和的身體。老王粗壯的手好像突然被什麼啟動似的，大膽的從女人的下擺裙處往上爬，最終停落在女人的禁區。見女人沒反抗，他沿著內褲的蕾絲，把那塊薄布的角落掀開。這時，電梯系統傳出一聲“11th Storey”，嘟嘟嘟的開門聲把老王瞬間打醒。他睜開眼才發現，女人一直唔著臉，害怕得全身麻痺。他即刻把手取出，一股內疚感頓時湧上。

女人驚惶失色地踏出電梯。電梯門關上之前，女人那對失了明的眼見不到老王在昏暗中枯萎的身區。她朝地嘆了一句“阿強你別誤會，我不介意你的狐臭，但你今年三十三歲，整整大我十歲⋯⋯”。老王在電梯關上後獨自站在被凝結的空氣間。那斑駁鐵鏽的梯門望上去，像是他心裡一滴滴流淌而出的血跡。

（故事像是幾個構想念頭的湊合，開頭是爺孫氣味的矛盾，然後是盯看熒幕的失常，最終又變成色鬼盲女的調戲，雖然不無轉折的驚喜，但是過程交代有點突兀，其實不妨寫成一個髒臭的老頭，認識了一個嗅覺失靈的婦女，這麼一對人物，或許更能產生有趣的敘述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