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耀：故事1

秃子

秃子又被投诉了。

秃子这人，常年穿着军绿色长裤，上身一件印有洗脚城logo的短袖。在洗脚城里打拼了大半辈子，也没干出啥名堂。平日里独来独往，没啥朋友，唯一和他熟的，也就一起当班的小林。可秃子这人，总被投诉，客人说他动手动脚，有意无意蹭蹭他们的腿。

以前被投诉还好说，客客气气道个歉，私底下赔上几个钱，也就罢了。这次可是真不好糊弄，他惹上了镇上有名的“女汉子”张大芳。张大芳这人，暴躁，性子直，没一个男人受得住。可真也怪了，她却有全镇女人都羡慕的腿。细长白直，是个男人准会瞪直了眼。平日里哪个男人胆敢色眯眯看她一眼，不被叫到派出所“好好谈话”，坐上个大半天惹个名誉全非，可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而这次就更严重了，秃子居然摸了她的腿！

今天张大芳从东街KTV唱完歌，想着来洗脚城放松放松。喝得迷迷糊糊，看洗脚的是个老老实实的大爷，她也就没换成小姑娘。没想到，这是个披着羊皮的老色狼。

真是一把火点燃了炮仗，噼里啪啦响。张大芳怒得跳了老高，掀起洗脚盆里的水泼了过去，狠力揪起秃子耳朵就往派出所走。秃子疼得姑奶奶姑奶奶直求饶，趴在地上不敢挪，可汉子芳哪听他的，四匹马也拉不过她。

小林听着响声从隔壁跑过来，打开门看地上一滩水，眼皮直跳。他赶忙让大芳放手，秃子耳朵都快掉下来，红彤彤地瓜似的，捂着耳朵坐在地上直叫唤。

“这回你们可得好好给我解释解释，这个老色狼真是胆大包天，胆敢摸姑奶奶我的腿，你们老板呢？”张大芳双手一叉腰，瞪着小林，想着刚刚腿上粗粝的触感，气得直发抖。老板很快从楼上跑了下来。一进门，看见张大芳，眉头直皱，他狗腿子样的点头哈腰，开口说着，“姑奶奶姑奶奶，小店哪里怠慢了，一定好好赔礼道歉。您多包容包容。”又转头一瞪，“秃子，你给我过来！咋回事！”张大芳气不过，噼里啪啦讲了事情经过，指着秃子，要去派出所给她个公道。

可老板这做小本生意，哪能把店的名声毁了，想着私底下解决，“秃子，你来说，你是故意的吗？”他扯过秃子，希望这老不死说个不是故意的，转头再悄悄炒了他。“我……我……就是瞧着她腿也太俊了……”秃子低下头，黝黑的脸微微泛红，手指摩挲着衣角。“你——你还敢说！真是老色狼，今天不去派出所给我个公道，这店别想开了！”张大芳气得眼球都要蹦出来。老板心里早将秃子千刀万剐，这老不死太不会看眼色，还敢不顺着他给的杆下！“今天这秃子就交给大姐您，我们店绝对不会容忍色狼，我坚决支持您，但希望您别把这事扯上这小店，最近生意实在不好做啊——”他一把拉过秃子，狠狠踹了一脚，想表示自己对色狼绝不容忍。

可没想到，“哎哟——”秃子一跤摔在地上，右裤腿里掉出了一条铁腿！

张大芳看得一愣。老板的腿还没收回去，跟着一抖。小林捂着嘴说不出话。

原来，原来这秃子是个瘸子！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小姑娘你就饶了我吧，我……我这不是看你腿好嘛，就想好好摸摸，有两条好腿是啥样。”秃子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右边空荡荡湿漉漉的裤腿，无奈摇着头。

张大芳顿时不好意思，来回踱步，低下身把秃子扶起来，又走去把假肢捡起来，给秃子递过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错怪你了，大爷实在对不住，你这身都湿透了，都是我的错，您快去换换。”说着，她拿过床上的帕子，给秃子递过去。转头看了看地上一滩浑水，伸手胡乱挠了挠头发，推门走了。小林见状，忙出门去拿换洗衣服，蹬蹬蹬出门了。

“这……这……”老板实在搞不清状况，眼神飘来飘去，看着秃子被他踹的惨状，也转身溜了。

只看那秃子坐在床上，直想拉住老板，问他，今后还在这儿干活吗？

（可恶之人总有可悲之处，敘述的腔调口吻轻快简洁，情节的铺展毫无空隙，人物描绘跃然纸上，穿引出了一种即卑微落魄，可是却怜悯哀矜的市井气息，不过结尾的扭转稍微不够周全，前头不妨安置行动别扭的伏笔，而且仅是残疾似乎不够圆场，或者还需让人动容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