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铭敬:一处他方

Saturday, March 12, 2022

铭敬:一处他方

满洲里

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是胡迁说的。他说满洲里的动物园里有一头大象,“它他妈的就一直坐在那里,可能有人老拿叉子扎它,也可能它就喜欢坐在那,然后所有人就跑过去,抱着栏杆看,有人扔什么吃的过去,它也不理。”

他原话就是那么说的,然后死了,去找那只大象了。

2015年底的时候,大概是因为高中会考的压力把我的脑袋挤坏了,我突然想坐火车到西伯利亚铁路逛一圈。科艾略曾坐铁路把西伯利亚逛了一圈,在把铁路坐穿了的同时也得到了灵魂的升华。那个时候的胡迁还没写到满洲里的大象,不过他或许也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北京到莫斯科大概九千公里,换算成肉体的时间应该是一百六十八个小时的路程,离开俄罗斯的陆路边境有两种选择:蒙古和满洲。那时我搜了一下,蒙古的乌兰巴托有马匹无法丈量的草原,满洲是一望无际的荒芜和绝望的工业城市。因为火车的目的地是升华的灵魂,乌兰巴托的夜晚肯定比满洲里的尘埃更加接近上帝。

不过我没有见到上帝。五十米高的成吉思汗坐在马背上,就好像乌兰乌德广场上的列宁头一样,切断了视线中的一切。我看着他们,感觉他们随时会倒下来,压到我的身上。

火车往北开,不适时宜的旅途,同道的异乡客寥寥无几,更多是寻觅着冰雕往南走的擦肩而过。那次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那么北的地方呆过,有些难以调节,火车碾过铁道的噪音被压成了秒针,淡而无味的时间和同样淡而无味的粗谷面包在睡醒的时候一起吞下。这里没有漂亮的极光也没有趴在窗台上的熊,只有薄薄四面墙中互相堆砌的折叠床,棺材一样把我的灵魂死死的锁着。窗外没有极夜的浪漫幻想,而是雪在经过肮脏的玻璃过滤后的灰白色,不过时间可以溶解一切,死褐色的枯木和铁板搭起来的房屋看久了也会变成另一种极夜。

我用九千公里的路途把这份极夜打包带走,成为了我炫耀的资本。和朋友们聊起旅游总会谈起这一趟,反反复复的字句在蹦出口后就变成了火花,把这份极夜磨平棱角,更适合随身携带。

若干年后,我又在胡迁的电影里面看到了这种极夜。由井陉到满洲里的长途巴士驶入了黑暗,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下来一样,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乘客一个个麻木的走下车,被黑暗吞没,又在车灯处徘徊,不肯离开灯光也不肯走出黑暗,仿佛永远也到不了满洲里,也好像已经到了。

看完电影,我又想起了那段旅程,有心想再走一次,到满洲里看看那里的动物园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只大象,却又好像已经没有了那股横跨九千公里的勇气。

(离开人世的导演,像是一只失踪的象,带领了观众追寻深埋尸骨的感情,残念虽然大都断续,一场壮游横跨今夕,火车弯弯穿行景物惚惚急掠,风中车上恰是生命流动的喻体,偶有突然穿插而不够沉淀的措辞,但是在文字淡灰的斑驳中,也像是胶片投影那种最真实的刮痕。)

5 comments:

  1. 一开始就想到了《大象席地而坐》,应该是近年来比较少有的电影,让人物都毫无意义的执着着要去一个地方。长途汽车没有到达,即便有重点的话也只是花莲动物园的死亡和虚无。突然想起当年差一点就到过这个地方,终究没有去,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再次读了一遍自己写的这篇,觉得写的没有很好,立意或许不够明确,但是也不知道如何触碰这一类的题材,让一些模糊的情绪和还未消化的想法变得模棱两可,难免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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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們都沒有那股横跨九千公里的勇气,散文以上路火車作爲切入點的描寫別開生面,火車裏頭的密閉與簡陋反映的是生活裏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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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文字大概就是有这样的魅力,那些去不了的地方,好在有人替我们抵达。这篇的底色像是一张象皮,有着混凝土一般的灰色,粗糙地铺设出一张生活的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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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风吹幡动,心已横越九千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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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高考后总计划着一次火车旅行,妄想着几千公里就能包装自己,后来真的很感谢那时的勇气,每看一次照片就能打包好行李。可能世界上有很多地方值得再去很多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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