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嘉木:一声光影

Monday, March 28, 2022

嘉木:一声光影


Rennen

因为世界又不安宁了,所以想着要做些什么才好,整整三天过去,内心的烦闷郁结逐渐演变成浑身上下无处施展的余力,最终的结果是不得不诉诸于楼下的跑步机。我的教练管这种方法叫作泄力,意思是要任由一匹烈马去跑去跳去尥蹶子,等到力气泄得差不多了,自然就服服帖帖。我试图用同样的方式,驯化一个不安的自己。

现在的人应当是不知道要怎么跑了,所以跑步机的生产商才要借由虚拟现实,将这些跑不动的人放逐到游戏中,用一场神庙逃亡激发出人类一丝尚存的动物本能。我同样深知自己是懒惰的产物,所以迈开步之前,都会在耳机里放上严谨锋利的冷调电子乐,然后想象自己是红头发的罗拉,在城市的钢骨水泥中穿行,不断重复着限时二十分钟的疾跑。

活着就是升级打怪加通关,不停试错又拼命犯错,不经意间路过一些相干和不相干的,然后牵扯出一连串的蝴蝶效应,没有既定的开端发展高潮结局,唯一不变的是流动。生死疲劳的故事不需要再用宏大叙事的口吻宣讲,一头烧得正旺的乱发,就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六十分钟,三个回合,皆大欢喜的结局却又将罗拉的奔跑置于哲学式的严拷。站在十字路口,她无从回答男友的提问,到底是奔跑本身就已经够累了,停下来之后内心无尽的空虚与不可名状的荒谬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量。还好此时画面及时定格,提醒观众这不过只是一场游戏,伴随着快意的金属乐,一切不安情绪顿时消散。伤感,究竟没多大意思。这种处理方式,比浪漫主义前卫,比现代主义叛逆,是一种后现代主义式的混不吝。

人类用奔跑驯服动物,上帝亦是如此。在一个充斥着怀疑与末世情怀的下午,我不思考,我用跑。

(从德语惊悚片奔至生命的尽/镜头前,人类思索上帝发笑,恒动才是物理的铁律,存在的油脂赘肉虽然无法除掉,唯用散热的文字一起彼此消耗。)

1 comment:

  1. 竟然能將跑步寫得那麽精彩,讀起來如抽絲剝繭一般,特別喜歡最後一段的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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