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兆晗:三片记忆

Friday, August 28, 2020

兆晗:三片记忆


共和国六十四年

【六年四班】

共和国六十三年,正是稀里糊涂的小学六年级,爱疯闹的男孩子们会莫名其妙地挨骂,连伏在碎花书包上的昆虫都会被当成我们的恶作剧,平日里最文静乖巧的女生们,也会仗着老师的偏爱对我们飞扬跋扈。终于挨到了班长选举,我私底下笼络四班每一个男生,谈话内容大抵是绝不检举他们放学踢球,抑或要把女生藏在屉子里的画册悉数缴获。

决战到来,老师念到我名字时,黝黑的手齐刷刷举起,一只白皙的手臂也怯生生地抬起,是常坐我单车的邻家女孩。就这样,老师的欲言又止和台下的窃窃私语定格在了记忆里。

后来日子又归于平静,严管之下,指甲缝里的自行车机油就足够闻一天。只是臭小子们属实在姑娘们那趾高气扬了一阵。

【六月四日】

新近上任,我耗尽我仅有的创意,想为我们班建一个彼时人尽皆知的“贴吧”,名字难起,干脆就用新时代删繁就简的叫法——“六四”。可刚按下回车,就弹出“根据法律法规...“的提示框,这几个在点到让人脸红心跳的网站时才会出现的字符,让我下意识地关掉窗口。接下来就是辗转反侧,生怕选举前的讲话已然让间谍听了去,生怕那暗涌被公之于众。潜意识里掩饰的欲望作祟,我也开始打小报告,在班务日志上写些场面话。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而历史的巧合或许是必然。

【六十四号】

单位又要分住房了,父亲兴奋起来,说堂堂少先队干部不能没有自己的房间。他拨通后勤主任的电话,抱怨着老房漏风漏雨,离孩子学校远。主任不耐烦地打断:“国家的房子分给谁我说不算,你看机械处张工,他爸到咽气都没住上新房,你们家六十四号,下周抽签。”二十年的艰辛血汗只换来一个数字,全家相顾无言,爸猛灌了一口酒,拿起存折走出门去。

看着电脑上意料之中的数字,父母眉角的皱纹终于舒展开来,冰箱和取暖器吃力的引擎,此刻也响得温馨。这些老旧的机器,应该仍会在温暖明亮的新居嘎吱作响。看着身份证学生证上代替我的一串数字,我暗自忧虑——“只要天安门还挂着主席像,大家都是一代人。”

寒冬凛冽,我期待明年的春天。

(时代轰隆隆的辗过,可是文学比政治长久,记忆的筛选取决身份的自觉,文字有为也有所不为,像是个人主体与集体公义的辨证,但是却从成长的悲喜交集之中进行体会,叙述虽然略有断点,中片的情绪稍微黏着,不过思考的脉络明确。)

2 comments:

  1. 高中时背政治书,“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党和国家命运的决定性因素”,一直有一个想问而不敢问的问题,谁是人民的创造者呢。三则故事,分别是我在学校,独处,以及家庭中与政治产生的联系,分别对应中国的民主,censorship与公有制。一桩桩酸甜苦辣的意外塑造了我的一种价值观,而又是制度的必然制造出这些意外。可以预料旧的制度在日新月异的新社会中带来许多悲剧,可我更害怕结尾期待中的共和国之春如班长选举一般昙花一现。当然,观点不同的读者也能从中读出不一样的共鸣。
    行文中有许多瑕疵,“天安门”,“人民”等有引申义和指向性的词语有淹没我自己情感的趋势,有违回忆的主题。碍于篇幅,后两段的批判太过直接,反而不够生动。六七百字的文章里包含的暗喻与内在联系太多,读起来很累且难以理解。太过精致的结构与命题也显得不够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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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你故事背后的社会背景,我却从你的文字中感受到你内心的呼唤和独立品格,让我鼓舞!希望社会的这些枷锁不会夺走你的信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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