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頭果
距今兩年來都無法踏足的彼岸,長發已然及腰,此刻的胸前,正披著尼絲紡圍裙。
鄰里髮廊的四壁通常不大,這裡的裝潢甚至少了海報或雜誌頁面就能粘帖住的安全感,我如同一隻待拔毛的綿羊,希望不傷皮肉就好。左耳方是位中國小哥,理髮師在他頭顱上方手法利落得咔嚓響,同時與我右耳方燙著離子發的安娣聊家常,言語間換用電動剃頭刀發出的嗡嗡聲,譜了首三部曲,隨那小哥的心理陰影不斷拉長。
這是飯後,大腦全然被睏意席捲,多虧室內瀰漫著無比厚重的“髮廊味”,無異於經過一家香水專賣店。
小時候最害怕不過驗眼、牙診、理髮,無奈的卻又是這定期的例行檢查與護理。於是,必須定格在座位上的那些歲月,媽媽事後都用外婆家門外種植的佛頭果樹作誘餌。外婆自晚年行動不便,爸爸老在幾年前索性就砍了一大段再嫁接過,任憑樹怎麼長都不會太高。一顆一顆的圓錐,近在咫尺地垂釣著,果皮的漸層感,確實也同修壞了的發圍差不多。兩手緩緩掰開後,一整個雪白色果肉暗藏在內,嘗起來簡直甜而不膩。唯獨外殼的多個突起,類似於鱷魚的鱗片,就數懂吃的小朋友才有口福了。
那時肯定都摘了樹上最大的,每吸吮一處得的黑色種子,最終都會哐啷哐啷地落入鐵盤。佛頭果樹一年產一次果,正巧我一年也只理一次發。理髮換佛頭果,卻未曾想過值得不值得。
理髮師問了我對髮型的要求,打斷我能在哪處買得這味鄉愁的思考,無非就是剪四寸、漸層打薄至肩膀、劉海齊鼻孔。鼻樑上的眼鏡取下後,四眼除二的恐懼乘無限大,好在瞇眼確實能讓視野清晰一些。在七百擠成五六百度的朦朧中,剪刀和梳子在後腦勺準備就緒……刀下留情!
眼前梳妝台的抽屜一覽無遺,僅容得下手機和錢包。我尋思,確實漏了件讀物來分散注意力,理髮師隨即遞來南大的校內雜誌。不管從前或現在,髮廊味照舊不討喜,然而促使我兒時屁顛尾隨媽媽來髮廊染髮的,大概便是翻爛發黃的《老夫子》,斷斷續續的期刊期號,那堆沾染了磕磕絆絆的長大。再到後來的聽聞,它們通常都散落在了大大小小的印度髮廊裡。神魂被時過境遷抽了個精光,鬢角須偶爾會來點刺痛,還有來自後方的一陣清涼。
理髮師再次詢問,是否還需要修剪時,半盲的狀態使我根本沒來得及答上話。他手裡握著鏡子,與眼前鏡面反射,各方位的位移,慢移出頸部爽身粉的餘留、髮根尾處的一抹紅、非“人”的“人”型劉海。
哎,似乎也改變不了什麼,理髮師果然永遠不理解何為四寸長,還好口罩遮攔效果極強。由額頭往下巴審視,乍看之下,髮圍同佛頭果的多層疊起確有幾分神似。事後,我也只在髮廊旁的超市,買了袋顏色接近佛頭果的番石榴。
暗襯著下一位倒霉鬼是何人,索性往回走幾步,瞥了見理髮師在櫃檯猛吞海南雞飯,加滷蛋。髮廊大概自我離開之後就沒敢再來人,原先在我旁邊燙離子發的安娣,似乎也已離開。
手裡拎的這袋番石榴,同搖晃的手擺盪,但始終沒晃掉媽媽賒了兩回佛頭果的賬。在藍色跑道的步行路上,腦迴路沒多做運轉,晚霞時段的身影也早已被拉得老長老長,據說最終都環繞成腸,在髮廊外那藍白紅的不停旋轉裡。
(文字迴繞如同髮絲繾綣,形容描述皆有一貫亮眼的表現,不過無論是人物平實的質感和情節推敘的框架,確實較近散文清新的語調和憶舊的形式,虛構的條件和元素或許可以摻雜更多想象,從某個人物修剪頭髮的動機,以及懼怕理髮的原因進行構想,加入與理髮師交集的描寫,如此一來敘述便有了推展的能量,前後之間才有變化的層次。)
ReplyDelete先谈为何要以“发廊理发”出发,主要是因为最近确实剪了颗丑不拉几香菇头,另外则是好些日子让自己沉淀以后,还是很想抒发自己与家乡那里发生的一切点滴。遗憾的是,内文没能详尽地道出所有。(后来才发现我还有300自的quota,被自己气了几下)
而在写作的过程中,总觉得自己的书写形式,依旧是散文大于小说的老样子。几次的修改有想努力掰正,但似乎文绉绉的散文韵味依存(哭
对于这篇作品,个人说不上满意,总觉得在发廊回忆起的几个主题间有些跳tone,不知读者是否有lose focus?再来,笔者似乎可以让发廊里发生的一切再详尽、有趣一些?(这时候就在和自己较劲,到底要让内容“卖座”一些,还是跟童年记忆靠近一些,又或许其实两者都可以做到,只是笔者的功力还不到家罢了?:'D)
不满意的地方确实不少,但总是要欣赏一下自己小小的优点。词藻虽谈不上华丽,但几次的描述总归是细腻的。从头到尾的朴实无华,填了一股老怀记忆的写实风,还期盼那些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知己良朋,可以来say个hi。
描寫細膩 引人入勝 佛頭果的銜接讓人眼前一亮 剪髮的過程描繪卻讀出思鄉的愁緒 感染極強 文筆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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