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婆
我有位年高八十的三姑婆,这一生无夫无子,自十年前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便被接到各小辈的家短暂地住几个月。于是,三姑婆便每几个月搬一回家,到不同的家中作客。奇怪的是,对这安排,她是自在得很,从未表露出任何的不舒适。
到了我们家,我终于感受到母亲的些许不情愿是何缘故。三姑婆的到来无异于老佛爷微服出巡,全家仿佛都成了伺候老太婆的小李子。就像现在,我时而听见她催促厨房里的母亲何时开饭,时而听见她过问刚回家的弟弟去了何处,时而感觉到她从沙发后经过,瞄了一眼我的手机。
在我意识到自己被阴影笼罩着后,我迅速地盖下手机屏幕,转过头去,竟看见我那三姑婆拄着拐杖弓着身体,以不慢的速度,若无其事地离开。我有些惊讶于她的灵活,于是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看见三姑婆那叠在一起的脚拇指和二趾头,仿佛交错缠绕的树枝。凸起的骨头僵硬地放置在突兀的位置,固执地以别扭的姿态紧密依偎着,然而此刻却丝毫阻碍不了三姑婆的行动。
我有些生气,可也无法对着老太婆发脾气,只能憋着,感受到身体里仿佛有根麻绳,似那扭曲的脚趾般拧在一起。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又听见三姑婆在厨房里对着母亲碎碎念。想起从前也算大小姐的三姑婆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在厨房指点江山,实在有些荒谬。意料之中地,我听见母亲被气笑,压着声音催着她出去,然后三姑婆又拄着拐杖往客厅走去。
回到客厅里坐下后,她便把脚随意地摆在茶桌上。我凝视着她那纠缠不清的脚趾头,感觉自己身体里的那根麻绳此时被火点着了,于是我决定立刻起身回房,想着看不见听不见,就当无事发生吧。哪知走进房间,便发现桌上的书本有被碰过的痕迹,那着了火的绳子终究是断了,我踩着重重的脚步走出房间,三分无奈四分委屈五分愤怒地对着空气吼了一声:“啊啊啊!”
(人物的外在特征和行为习性,描绘得颇有鲜明的趣意,但是无论作为散文的体系,或者故事的框架,闷气发作的片面结尾有点收摄无力,还需从人物的身世进行比较完整的体现,否则读来仅是对于一位烦亲戚的憎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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