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培琳:三片记忆

Saturday, September 3, 2022

培琳:三片记忆

交通

【船】

昨天海上风浪难得的大,海面刚平,外公凌晨四点就和那些我叫不清楚辈分的舅公们出海去了。我被外婆抱在怀里,顺着她手上打着的手电筒的光束,看见那些船只摇摇晃晃地前行,似乎走得不比我折的小纸船平稳。海面和天空都是蓝黑色的,只有船只是木头的灰赭色,船身浸着沙拢着网,像是沉甸甸地载着什么。

“都会回来。” 我听见外婆用方言喃喃。

送走渔船,还有好几艘渡船,看着比外公的小破船神气多了。那上边也满载了人,外婆告诉过我。坐上这船的人是要离开这里去别处。我问过为什么,明明这小海岛这么可爱,看山有山看海有海,还有石榴树、红裤子虫和满田野的地瓜秧。

我没有得到答案,只记得已经目送过许多行驶渐远的船,要么打渔要么去别处,有些回来,有些不回来。

【车】

我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坐船离开这里,我是坐汽车离开的,去市里上学。其实小海岛已经不算小海岛,为了方便出行镇上给填了条路,成了半岛。临上车前外婆给我塞了好多糖炒栗子,用油纸壳子装着,足足五六斤,冒着腾腾的热气。我看见那些热气在秋天的冷风里化成了水雾,落在老人家眼里。

太沉了。

我实在背不下,索性搬了个小木凳坐在车门外开始啃。脚边落下一片两片三四片栗子壳,和晚秋的枯叶一起融进这片土地里。我摸着滚圆的肚子,上车前得意洋洋地瞥了眼院门口的肥橘猫,心想它的肚子也不过如此,不比我圆。

车外的风景原本是很好的,熟悉的田野、码头和滩涂在眼前一晃而过,取代他们的是渐高的楼宇,五彩斑斓的店铺招牌,和一辆辆载着新客或旧人的硬壳子车。

“呕。 ”

第一次坐车的我,再也憋不住,终于在后座上吐得翻江倒海。我想这世上一定不会有比汽车更讨人厌的交通工具了。

【飞机】

云层被压得很低,看着像记忆力那片蓝黑色的海,我贴着飞机上的小窗,蹙着眉头紧盯住云海尽头那片明晃晃的光亮。

“专注看一处就不会晕。” 妈妈是这样叮嘱的。

但这似乎无济于事,除了要强压下脑中叫嚣的眩晕,我还得顾及胀痛不满的耳朵。比起飞机,原来汽车对我已是仁慈。小时候总惊羡于孙悟空能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腾着风将云朵撇在身下,却没有一点想象中的畅快。倥偬之间,我像是一个包裹一样被甩在了这片新土地上。

这也是座岛屿,也有海有树,有林立高楼,有雕甍画栋。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将自己扎根于此,却已经在想,这回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这片土地呢?

(肉身游走飘零,记忆扎根土地,成长是一次又一次的旅行,首片像是纯真的目送归鸿,次片显露岁月的水土不服,末片虽然有点勉强拉出愁绪,但是整体的感情收放自如而且惬意。)

5 comments:

  1. 呕吐是因为第一次坐车,又或许是离开熟悉的家乡进入新环境的不适。后来在一次次的乘坐交通工具中,虽仍未解开为何离开的答案,却已习惯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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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三种交通工具,一种比一种驶得远,上面载的不仅是人,也是人对家乡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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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交通工具本是离别的一部分,淡淡愁思与对新鲜事物的向往,虽是“月与灯依旧”而“不见去年人”,活在当下未免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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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回忆如同船划过海面,那一朵朵浪花飘零空中;回忆如同长途列车,人来人往;回忆如同手中的机票,明明知道目的地,但是不知道在哪一片天空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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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三种交通工具去向更远的远方。沉甸甸的糖炒栗子,是外婆深沉的爱。晕车,也许是对家乡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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