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木刻,不一样的我
想了好多,不知从何说起。感觉既为情感表达,口吻的不确定才能体现出青春往昔,于已逝流年的情谊转换。想来,又增添了许多的情愫!第一反应过往的经历落入笔下都会略显无趣且俗套,但自信我能勾出一些别的味道。
大抵是小时候太久远了,只记得老厝院落中有一株玉兰,是阿公亲手培植的。阿公在旁边摆放了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一壶香茗,一块木板几刻刀,难得空半日闲适倦懒,只留线刻、浮雕与清茶作伴。夏日的午后,微风拂过,树影婆娑,只是多了一把蒲扇,一双布满沧桑的手,一对略显浑浊的眸子,摇曳的风影投射在老旧的墙壁上。树下人静坐,正执一把雕刻刀凝神雕刻。
秋天,我站在绿茵,看一样的木刻,我已是不一样的我。
窗外雨弥漫,老人家一天之中总是悠闲无事。小孩子们进进出出,而阿公却总是在门前仰望着高大的树木,回到家中后则专注地低头雕刻,如此往复,似把流逝的光阴酿制成玉兰酒,缓缓地倒在木雕的创作之上。每一次我回到老厝,总是忍不住缠着祖父,让他用木头给我做玩具,后方知叫木雕。坐在门前的枣树下,林间蝉鸣和屋檐的雨滴,总是落在阿公的银丝上。手握刻刀,轻轻施力往下一刻,随即一挑,图案渐显,速度之快,让人眼花。那双布满了皱纹和些许老茧的手,与木头的粉末在温暖的阳光中翩翩起舞,柔中带着些许锐意,银白的须发到底衬了气质。
阿公每次雕完一个作品,总垂眸许久,似是出了神。然后拿起,又刻了几笔,这才浅浅露出微笑,将精心雕刻的木雕锁紧在柜子里。
他是个怪人,旁人总说他是个怪人。已过花甲之年,妻子英年早逝,子女已成家立业,无羁无绊。庭院里长着几颗常青,树上挂着父亲不久前送给他的一对小鹦鹉,小桌上摆着几本泛黄的木雕书,阿公说,那是他刚入门师傅送的。平时这个小老头也不喜欢跟邻里走动。就喜欢捣鼓他的木雕。不善言辞,总是板着脸,就连他的外孙见了也有点儿胆怯。
他挺好的,我觉得他挺好的。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常在他身边,我对这个孤僻的小老头格外亲昵,总是喜欢跟在他的身后,静静地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不知是不是因为茶香熏着的缘故,每一次他端坐在那张小桌前做木雕的时,总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眉宇之间透露出的坚毅与专注,让我愈发崇拜他。
我自小就是喝阿公的茶长大的,他把他自己的一生统统融入茶中。阿公曾经告诉我,茶要在它还保持着温度的时候品味,一旦失去了合适的温度,便失去了意义。小时候并不理解这其中的深意,只知道这茶先浓后淡,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在曾祖那里渡过了小学一年级。
清晰地记得曾祖父病倒那年我正满九岁。那年夜色匆匆,星星像是为他点燃的蜡烛,微弱而温柔。窗外的风儿轻拂,带着丝丝凉意,却无法吹散房间里的沉寂。六月的夜,愁过了九月的天,那个夜晚,没有茶香弥漫,没有木头散香,只有淡淡的衰伤透过墙壁,飘向远方。
去年秋天回老厝时,看到阿公的百宝箱,我才真正去读懂阿公和木雕。四岁时祖父做给我的形似奥特曼确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五岁时的变形金刚,六岁时的木雕飞机……我忽然静默无言,眼泪顺着脸颊流淌,我想起关于你的一切。清晰地听见我在清冽的木香中呼吸时,惊觉自己一直是那个迟钝的人,只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但这份醒来得太迟了……人走茶凉,一旦失去了那份温度,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成为过去的幻想,成为永远的遗憾。
史铁生曾经说过,人与人的差别大于人与猪的差别。人与猪的差别是个定数,人与人的差别却是无穷大。所以人与人的交往多半是肤浅的。亲人也是如此吗?我依稀记得那个坐在老厝树下雕刻的怪老头,我拿着木雕,等着阿公牵着我的手陪我走过了每一个街道、每一个夜路,路很长,可好像,家就在远方,您就在我身旁。
(生命的那把刀落在身上,树木树人皆受岁月的摹刻,在今我和昔我之间,凿出思念纷纷的碎屑,前半叙景怀人的画面悠远,像是记忆的叶片悬浮后飘然落地,可惜后半起心动念的情怀却稍有流气,意象沉郁却略为典型,书写作为一种文字雕刻的手法,往往不露斧痕才是上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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