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亦驰:新加坡故事

Monday, November 27, 2023

亦驰:新加坡故事

博弈

凯特不愿意进屋,因为他知道,他的室友想要害他。

HALL的外面是风雨交加的,在走廊游荡的凯特听到沉重的雨点子精确地撞击棕榈树嫩绿的叶子,他的心跳也开始逐渐沉重。“钝器撞击,确实,说不准他是不是想要动手杀我”。凯特来回踱步,拖鞋的哒哒声回荡在潮乎乎的走廊中。时不时会有雨点被呼啸的狂风,沿着栏杆的缝隙被吹如楼中,糊了凯特一脸。

凯特用手背将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抹去,停止了踱步,转而用因为筋疲力尽造成了空荡荡的眼神盯着寝室的深棕色木质大门。“我不想进去。”凯特嘟囔道。尽管为了期末考试已经复习了一整天,他很累,但他还是不愿意进屋。因为他不想见到室友,见到那个时时刻刻想要害他的室友。

“一定是我来自小地方,他才一直看我不顺眼吧。”凯特坚信自己并不是神经过敏,尽管他自己曾经多次怀疑过这一点。凯特一点一点地回想着。最开始两个人似乎还是以礼相待。“根本不是处于礼貌。”凯特苦笑了一声。“只是摸不透对方的底细罢了。”后来便是挖苦了,讽刺我思想的僵硬,讽刺我拘谨的性格,嘲讽我的迟钝和敏感。

凯特为自己当时的幼稚感到后悔,初来乍到的他错误的将这个室友当做了倾诉的对象,说了太多,暴露了自己疲软的性格,每一句话都会被他针锋相对,似乎羞辱凯特成为了他一种莫大的乐趣。

后来凯特尝试躲避他,开始用早出晚归隐藏自己的行踪。每次总在他醒来之前匆匆逃离寝室,之后在他已经入睡的深夜在悄悄的返回。凯特对自己的懦弱感到耻辱,却又无可奈何。“这么卑微的我,怪不得人人得而欺之啊”

“进去吧不能再拖了,赶紧休息,明天得继续复习。”凯特给自己因焦虑而敏感的灵魂极力加油打气。凯特轻手轻脚移动大门,从门缝中探入头去。屋子里很黑,室友半个身子埋在黑暗里。他身前的笔记本电脑发出红的蓝的光影,在他凹凸棱角分明的头骨上形成了鲜明的明暗交织。看不清他的眼神,是在看向屏幕还是看向我?

凯特吓了一大跳,这么晚他为什么还没睡?难道是在策划什么?

凯特感到很是不安,但他必须掩盖。他决定去吃一片维生素就去睡觉,他手伸进瓶中去了最上层的一粒。

不对劲,这药片要比其他的小一些,还在在凯特的指头上留下了粉末。

凯特如坠冰窟。室友已经不满足于言语的摧残了,他要毒死凯特。

凯特已经不敢再发出声音的,不能惊动一个已经对你起来杀心的人。凯特拖着颤抖的双腿走出屋外,轻轻掀开屋外垃圾桶的盖子,为了避免药片和筒壁碰撞发出了噼里啪啦声,而将药片直接放在了桶底。

药片和凯特的眼泪同时坠入桶底。

凯特彻底崩溃了,他被悲伤彻底吞噬。

他张开双臂抱住了垃圾桶,胡言乱语起来。

“我本以为自己离开自己所在的穷乡僻壤,去外面的世界上大学,就可以逃脱因无穷无尽的考试带来的无法忍受的焦虑,逃脱迂腐的人情世故和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我还他妈清楚的记得,当我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当我刚刚踏上这被锁定在夏天的绿意盎然的小岛时,当我第一次看到遮天蔽日的苍翠欲滴的棕榈时……哼哼,我是这么想的,我在这里有远大的理想和目标!”过度的孤独,过度的焦虑,没有倾诉对象的凯特开始对着垃圾桶自说自话

他记得站在HALL门口的第一句话:“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地追求我的一番事业了。”

没有眼睛的垃圾桶冷漠地看着他。

结果?结果?结果?凯特笑了,对着黑洞洞的垃圾桶癫狂地笑了。自己多么野心勃勃啊,想要融入当地的社交圈子,想要在这里鹤立鸡群。哼哼,别说本地人的圈子了,就是本国人的圈子也因为室友的挑拨离间而处处造排挤。嘿嘿,自己还因为水土不服鬼知道生病了多少次了嘻嘻。他笑了起来,半个身子探入垃圾桶,用头当当地撞击着筒壁。

学术?语言的障碍,各种杂七杂八的事物将他忙的焦头烂额,日日月月为了所谓GPA而惊慌失措。这不是凯特想要的生活啊,大学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啊!

这都操他妈的什么一套!

凯特越钻越深,垃圾桶桶身终于承受不了重量而怦然倾倒。他的身体与瓷砖地面剧烈撞击,全身的骨头疼的好似要散架一般疼痛使凯特恢复了理智。“我要睡觉!”

凯特一脚踹开了沉重的木门,木门重重撞向墙角快速反弹,被凯特用宽大的手掌一把握住。这撞击发出的巨大响声让室友着实吃了一惊,他猛地起身盯着凯特。凯特在深陷的眼眶看见了他眼睛里的凶恶,但没有说一个字,扶着木门死死地瞪着室友圆溜溜的黑色眼睛。

就这样过了一会,室友低下了头,眼神躲闪不再去看凯特。

“累了累了累了累了!”癫狂的凯特像个小孩一样大叫,最终决定放弃抵抗,衣服也不脱了,直接瘫倒在堆满脏衣服的小床上,一把扯过来被子盖在身上,闭上了酸痛的眼睛。他在床的温暖下卸去了防备,快速滑入梦境,呼吸开始变得均匀。但是,在梦的世界中他似乎也无法逃离焦虑,在狭小的床上辗转反侧,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抽泣,被子也在挣扎中滑落。

室友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响声转过身来。

他用一只手扶住椅子不让它发出最微弱的吱呀声。

他轻手轻脚尽可能的不让自己的拖鞋发出声音。

他一点点地向凯特的床前靠近。

他伸出了手。

帮凯特盖上了被子,还轻轻拍拍抽泣中的他。

(新加坡是一个天堂,四处却是鬼魅徘徊,留学生的故事素来皆是人性异化的展场,理想与现实的冲突,自然生成情节的张力,虽然近身取材难免自设局限,而且语调稍微过激,但是意识流式的悬疑布局,虚实交替颇有一触即发的暗劲,不妨旁注多些蕉风椰雨和文化撞击,让人物更加浑圆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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