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pril 4, 2017
焯詞:一方风景
茶餐廳
爸爸把車駛進小巷,左右兩旁的店舖還沒有開門,前面的街道仍是空蕩蕩的。我推門下車,向左拐進兩棟唐樓間的狹窄小巷,避開地面的髒水,稍稍屏住氣息,加快腳步,便來到一間裝潢殘舊的茶餐廳。
拉開玻璃趟門,我走到不遠處的卡位坐下,點了一碗豬排米粉和一杯熱豆漿。風扇在頭上打轉,發出零件碰撞的微弱聲音。天花板和牆壁是純樸的白色,卻有點泛黃,像是一張年華已逝的女子臉孔。牆上用紅漆寫成的餐牌已經剥落,字體變得模糊不清,但光顧的都是老顧客,吃的來去都是那幾樣,眼睛閉著也能點餐。殘缺的字看似失去意義,卻是這裡獨有的風光。
爸爸拿著剛買的報紙走進來,在我對面坐下,安靜翻開地讀起報來。老闆娘端來一杯豆漿和熱奶茶,放在桌上,爸爸抬頭,微笑道謝,也跟老闆娘點了一碗豬排米粉。夫妻各自忙碌的身影,是茶餐廳一道恆常的風景。老闆和老闆娘都不多話,廚房只傳出杯碟碰撞或是湯水沸騰的聲音。他們一個站在煤氣爐前煮食,一個在另一端沖調飲料,從不亂套。光顧多年,只看過他們吵過一次架,顧客們都默不作聲,埋頭吃東西,眼角卻忍不住偷瞄。
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拉開趟門,走了進來,坐在靠近門口的桌子旁。隔幾分鐘,又有幾個年紀相若的男人,陸續地走進來,圍坐於同一張桌子。他們認真地聊天,其實都是沒有內容的話,卻談得起勁,茶餐廳頓時變得活潑起來,老闆和老闆娘也難掩臉上的笑意,不時瞧向那張桌子。每天的某個時間,茶餐廳好像總會熱鬧一回,像一個老人用盡一天的精力,去做某樣事情,然後疲憊了,便再也提不起勁,軟軟地倒在一方。
我吃完了整碗米粉,提起杯子,把餘下的豆漿喝光。爸爸到櫃檯結算,身後的幾個老男人還在興高采烈地聊天。離開茶餐廳,我跟爸爸說:「明天不要來,都食厭了。」他說:「那裡奶茶好喝。」
(飲食是生活的腸胃,A餐B餐又是地道的風景,似乎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文字也變得凝練沉靜,可是又帶有竊喜的張揚,在清早的悠閒之處,瞧看日常一桌一椅的沉厚細目。老人的比喻之後似乎還得觀照四周,結尾答話「這」比「那」應該更符合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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