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April 29, 2017
佳琪:告别散文
嘀嗒
现在的温度是38摄氏度。在这温度下行走犹如被拖入了炽盛烈日下,遭暴晒的阳光辐射炙烤。微微的热浪在空中起舞、扭动,令周围的事物变得模糊了,看似在调戏路过的行人。炙烤的体肤像是平躺在缝纫机针下的布,不断地被机针提速来回刺戳,有略略的灼疼。食指及拇指间握着的椰子冰棒也应感同身受,但它只是不停地冒汗,无声地抗议着酷热的天气。汗水默默地、不知觉地落在我的皮鞋上。嘀嗒嘀嗒的声响,让我想起了我和姐姐到旧邻居公寓玩的那天。
还记得那天是星期天,才八岁的我,从公寓的泳池中起身,身上的氯水依然是一滴滴地打在脚板上。刚甩了一下身子,便收到爸爸的来电,说阿公快不行了,要我和姐姐立刻到路旁等。在电话的另一端,爸爸短促的喘气声与氯水滴在脚板上的频率一致,急促得总令人感到不安,像是个定时炸弹,频频地催促光阴,一刻也不准拖拉,冷酷无情地计时着死亡的到来。但那平稳有规律的节奏,却又莫名的定心,仿佛有着类似睡前数绵羊般的功效。
整齐规则的频率,不知是平伏了复杂的情绪,还是只是麻醉了先前灼热的心。因为这已并非首次听到阿公命在旦夕的消息,所以我非常淡定。经历了屡次的虚惊后,我貌似已逐渐领悟到阿公的命很大,不会有事的。放下电话的我并没有将消息告诉姐姐,只是拖着脚,假装害怕地滑,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擦干身子,跟着大家一起上楼,湿哒哒的头发仍在滴水。
不清楚上楼玩了多久的大富翁纸盘游戏,只记得是妈妈上门强行将我们拉到车上的。车里没人敢说话,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姐姐也没出声,大概也感受到了车内凝重的气氛。除了亲戚再三打来催促的电话声,车内则不时传来方向灯闪烁时的哒哒声。我即噘着嘴,但内心的罪恶感却不断地溢出。望着窗外路旁一棵棵树迅速地闪过,手里仍紧紧握着一叠大富翁的纸钞。我用拇指来回地拨弄纸钞,想象着待会儿跟阿公投诉的画面。
电梯到了六楼,小小步伐努力地追上前者迈进的一大步。我记得当时进屋时,里头的人双肩垂下,泪水还在哭红的眼睛里打转,神情呆滞。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到临,犹如走进了一间蜡像馆,人看似很多但有生命迹象的却很少。我不敢直视,只将手中的纸钞抓得更牢,快步地走到阿公的房间。或许阿公嫌他们太吵,赶他们出来吧,我是这么想的。但我无法平伏心中的忐忑,直到见到阿公与平日一样安祥地躺在床上,才松了口气。
在我还沾沾自喜没被他们吓坏时,恍然记得手中皱得不行的纸钞,想起了最初投诉的目的。伸手触摸他的手时,被他那冰冷、略僵硬的触感,吓得我立即收回,但眼前的阿公依然安定地躺着,一动也没动。这时,一旁的阿嬷已经握腕趴在床边,埋头暗泣,泪水无间断地打湿了地板。
这嘀嗒嘀嗒的熟悉频率把我拉回现今。水滴如同秒针的跳动,一旦滴下就无法倒退、挽回,错过只能惋惜。惋惜的是没在水即是固态时握紧,而眼睁睁看着它变成液态。握不住的水撒了一地时,才意识到它不久将蒸发成气态,消失在眼里,无影无终。
我手中的冰棒,在这炎热的天气,依然在溶化。
(我们是冰棒同样都在流逝,生死通常就是一个照面,书写的心眼其实具备,比喻意象懂得经营,病房一幕最为哀矜冷凄,可是总有几处生硬的菱角而构不成篇,回想虽然都是一种巧合刻意,但是必须周全打点,文字如果再简洁一点,情感溶解的滴答声,才能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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