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April 26, 2017
雅琪:告別散文
何处是吾家
来到新加坡已经九年,换了五个住处,搬了四次家。如今,躺在已住了一年多住处中的单人床上,仍会心惶惶,担心哪天又要换地方,疲惫。搬家,对心力、精力、体力和财力无疑都是一次巨大的消耗。每次搬家时总会触景生情,感伤几下,但看着满地的狼藉,来不及大哭,便投入到对新住处的折腾和适应当中。新的环境,新的人,新一轮的磨合,最重要的是,搬家次数越多,调整心理状态所需的时间也就越长,真的是怕了。虽是个恋家之人,15岁独自一人出国,应已习惯一个人一张床就是一个家的概念,然而并没有,内心的漂泊感是怎样都消除不了的。
总是会幻想,什么时候可以在这里拥有自己的家,不需要很大,干净的木地板,朝阳的落地窗,大而柔软的床。早上浸在阳光中醒来,可以大声播放自己喜欢的音乐,边沏咖啡边跟着哼唱。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我蜷缩在沙发上看着小说,累了可以轻弹放在旁边的吉他,目前看来这些都只是梦。一直觉得,家向来和人是分不开的,因为有亲人,所以住所才不仅仅是房子,而被称为“家”。直至现在,每次聚会结束后,我仍会固执地跟朋友说,“我回去了”而不是说“我回家了。”
2008年6月,初到新加坡,我的第一处住所位于义顺的一栋旧式组屋中,三室一厅两卫的房子里住着房东夫妇一家四口人,我就住在临走廊的小房间里。当时,除了要适应闷热潮湿的气候,和需要抑制时刻想家的心情外,喜爱清静的我,还得适应每早七点不到,房东夫妇两岁小孩比闹钟还要准时的哭声和尖叫声。
日子虽然吵闹,但尚且顺利。一次,在学校课上到一半,肚子突然痛到不行,向学校请了假,回到家后,房东阿姨看到痛得满头大汗的我,让我赶紧躺下,而她则在一旁忙着烧热水,找药,折腾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烧终于退了,阿姨和我都松了口气。这是来到新加坡后第一个苦涩的记忆,但我对房东阿姨充满了感激。那时的日子,因为房东一家人,这个地方也显得不那么陌生了。
之后,便是第一次搬家。新的住处位于三巴旺较新的组屋中,房子也比之前的大,四楼,房间朝阳,光线充足。刚搬进去时,我的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和一个小书桌孤零零地摆放在那边。这次的房间不临走廊,可以看月亮,吹晚风,只是那满屋的空荡,让人有种想哭的感觉。在那里生活了两年,自己一手把小屋收拾的像个样子,简单却干净。期间,父母带着奶奶一起来看我,在看到被我收拾得还算温馨的住所时,三人都安了心。
每个人都搬过家,但家在每个人心里有不同的分量。有时候我们离开的不只是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离开家也就等同于舍弃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搬家这个过程,无论是在物质或是心理方面,都充满了丢弃与拾获,回顾与展望。一个人熬夜打包,就像是在同房间里的物品一一叙旧,朋友旅行时寄来的明信片、电影票根、生日时朋友送的马克杯等等。
这些纪念着人生某些片段的物品平日被闲置在一旁,却在焦头烂额的搬家之际,提醒着我那些被尘封遗忘的时光。那一刹那,人生中那些被忽略却从未消失的时刻,就像神灯中的精灵,一不小心被彻底释放,让人坠入回忆的漩涡。有时整理着,看着一个个黄色纸箱堆积在这即将不属于自己的房间角落,总会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此刻整理的不仅仅是这几年求学的所有家当,而是自己过去几年在外漂泊、移动、浮沉的轨迹。有时躺着床上,看着眼前的住所,也会无比感恩,因为这方寸之地是在异乡唯一可以为我遮风挡雨,让我歇息,并安放自己衣物书本的地方。
在外留学的这九年,因为害怕搬家,买过的家具总共不超过三件,衣服和书便是我的主要家当。所以,处理起家当倒也不是那么难。然而,真正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是那种在漂泊与停泊、定居与暂留间无处可寄的心情。我偶尔会想,总有一天会定下来吧?
(乡关何处肉身漂泊,我们一生一世都在寻找归属,檐壁能够容身,尘土是终宿,只有文字可以皈依。虽然偏向随想式的阶段感悟,结构起承也有点端正,可是耿直的自性清楚挺拔,书写不外就是收拾心里的话,诚恳用情的搬进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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