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晓惠:告别散文

Thursday, April 27, 2017

晓惠:告别散文


尾巴

每每途徑一處,瞧見白貓的身影,總會刻意停步,留意它尾巴的長度。

時間一恍,這個壞習慣,已跟隨我十多年之久。每一次的仔細觀察,卻只換來多一回的失望。畢竟,過長或過短,都不是我所找尋的,那記憶中的貓尾巴。

十二歲那年,在住家樓下,與之相遇,共享著互相的陪伴。它是一隻貓,卻又不僅是一隻貓, 而是我少之又少的朋友。毛茸茸的小傢伙,有著牛奶般溫柔的白色身軀,所以我慣於喚它作“阿Milk”。

阿Milk是隻好色的公貓,除了依照本能尋吃找喝,也不分白晝黑夜,血氣方剛地與同區的母貓,齊齊結歡作樂。明明是貓,卻長出了牛脾氣來的阿Milk,除了蠻橫地欺負弱小幼貓,也時常於每一輪爭奪地盤的戰役後,在皮膚的每一寸位置,刻上新傷舊痕的印記。貓類見它,如果不是挑釁,就只知閃避。而人類也一樣,對叛逆不可愛的阿Milk,很不是歡迎。或許,貓的天性本是如此,阿Milk也不屑於接近人類,卻與放學後餵食它的我,有些親近。

阿Milk是個粘人的淘氣孩子,每一次離別前和它說明天見,它依然會緊緊尾隨我身後,阻礙著我的離去,模樣討喜可愛。見到阿Milk,觸動了想要養貓的衝動,奈何父母固執不讓,只好打消念頭。所幸阿Milk的出現,讓我嘗試了養貓的苦與樂。與貓相處,起初的第一接觸,最為不易,因為貓生而多疑,對人有所防備,尤其忌諱人碰觸其尾巴。尾巴,是一隻貓全身神經最敏感的部位。阿Milk卻從不抗拒我撫摸它尾巴,相反還主動用尾巴與我拉近距離,而我也無比喜歡著,阿Milk與我溝通的這方式。

有些時候,我就在阿Milk的身後坐著,用指尖翻閱著書頁,而它就躺在我的腳邊,以一己細長的尾巴,節奏分明地拍打著我,全程不回頭。又有些時候,當阿Milk不想要玩樂,只想獨處,依舊會毫無自覺,反射性地擺弄著尾巴。每當阿Milk抬高標誌性的長尾巴,懸在無風吹來的半空中,自由自在地來回晃動,似一台復古的老式擺錘時鐘,彷彿輕輕向左右擺動,就能傳來時間流逝,那一聲聲嘀嗒嘀嗒。時間,就在阿Milk尾巴的動與靜間,無聲地慢慢向前邁進,使我升上了中學,卻也使阿Milk不再出入我的風景。

對於一隻貓突然的消失,周圍的世界並無太大的改變,就好似阿Milk從未來過,也從未走失過。已不記得,最後一次的相見,有沒有說出再見,也來不及問問阿Milk,為何它從此失約。只知道,或許因為沒有好好告別,一切離別少了實感,難過僅止於淚光閃爍,痛著的心則留下一處空缺,只好靠灌入滿滿回憶,盡量填補。

每每途徑那老地方,我總會刻意停下片刻,以空洞的心,望著地面上的一處空蕩。在夏天永不離開的國度,天氣依舊悶熱不變,不過,那個位置,不再會有阿Milk存在。阿Milk不再在那裡睡覺,不再等候放課的遊戲,不再瞄瞄叫地跑到我腳邊,也不會再用尾巴與我對話了。

總相信著,貓突兀的不告而別,只是短暫往遠方的旅行。消失既然那麼突然,再一次的相見,或許也會一樣,措手不及。就不曉得,在不知何時重逢的那一天,出現在我眼前的阿Milk,會否變成一名人類男孩,又或是這回輪到我,長出了貓的尾巴。

(貓是前世的遺棄的情人,今生來冷對我們的殷勤,除了今昔的格局有點呆板,落空的遺緒尚可收斂,文字的毛髮盡皆柔順悠逸,情感按照貓步亦步亦趨,即是記憶的喵喵迴旋,也是成長的摩挲羈絆,書寫其實是為了重逢,比如長出貓尾巴的自己。)

1 comment:

  1. 谢谢老师的评语:D,还有整个学期的指导,让我学习到原来散文创作,并不一定是要用美丽的文字,才能称作散文。

    ReplyDele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