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恋身体:燕玲(培青)

Thursday, February 18, 2010

恋身体:燕玲(培青)

阿公的味道

阿公不爱说话,总是默默地坐在阳台的老藤椅上。有好几次我在一旁看见他眼神呆滞,久久对着窗外的天空凝视着,仿佛在漂浮的云端看到了我看不到的什么似的,我猜也许是看到阿嬷了吧。我也很有默契的不去打扰,总是坐在冷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看电视,但眼珠还是会时不时侧视着阿公。听老爸说,阿公年轻时有双大眼眸,可是无论我怎么看,却只看到了鲜蚶。阿公松弛的眼皮一合起来,就像鲜蚶一样的肿大,而一睁开眼,仿佛是被拨开的鲜蚶里头的腥鲜蚶肉。

阿公的双手稳稳地放在藤椅的扶手上,平放的两脚也稳稳触地,和他身上所散发出的稳重一气呵成。黝黑浓密的头发随着岁月一同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稀疏的银发。脸和手脚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斑驳和皱纹,像是被混浊的泥土渗入了龟裂的皮肤里,无法洗去。他肤色暗沉,手掌磨出了又厚又粗糙的茧子,这些都是年轻时不停耕种干活而残留下来的痕迹。

老人家仅剩的力气也只能在那张陈旧的藤椅上找到足迹。随着时间不停嘀嗒嘀嗒的流失,椅子咿咿咿咿的摇晃,阿公每喘口气都是小心翼翼的,害怕太大声就会打乱了所有的节奏。他坐在椅子上似乎想努力挽留住一些思绪和记忆,但也不小心的跟着这一些努力而渐渐流失,化成了一种特殊的气味。

我隐隐约约嗅到了阿公身上的那股怪味。似乎有点酸,有点呛鼻,有时浓有时淡,是无以名状而又耐人寻味的气味。起初我以为是汗酸味,可是阿公一向来都很爱干净,一天洗好几次的澡。又或许是没把身上的肥皂彻底洗干净吧?我也曾经试图在洗澡的时候,故意不去洗干净身上的肥皂泡沫,可是就没有那个气味,倒是惹了一身皮肤痒。即使我对它并不是很讨厌或排斥,我还是无法诠释这股怪味。后来,我才了解到这味道是老人独有的。一种类似肉体腐烂的气味。

没过多久,阿公的躯体就躺在棺材里,合着双眼露出安详的遗容。我看不到瞳仁里的鲜蚶,泥土色斑驳也会回归到泥土里。可是,阿公那股味道我仿佛还嗅得到,当老爸坐在阿公的藤椅上。

(老去并慢慢死亡的身体。死亡不可解,味道也不可解,两者相加后就可以明白了。直写侧写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身体,味道是情态细述后颇为精彩的呛鼻补充。--删掉『预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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