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光影：k.d.

如同二十年後再聽陳珊妮

我聽歌的時候都在日復一日顛簸的地鐵上，一個星期兩三回，在生活的晃動中日子過得毫不勉強，通常是黃昏滿懷心事的背景。坐在車廂的角落，確定周圍沒有比我更加不幸的人——比如一個初嘗失戀滋味的女生，或者丟失左邊一隻拖鞋的小孩，就會戴上耳機隨興選聽手機裡存放的歌曲。

大部分是披頭四和小號爵士，六十年代是我後知後覺的音樂鄉愁，恐怕也是一種文藝青年衰老的後遺症，不過一切滄桑得無比遙遠，這趟擁擠的地鐵沒有停靠。

我小時候聽鳳飛飛，長大一點聽劉文正，當羅大佑嘶吼走調，李宗盛只為別人寫歌，因為夏宇的關係，我聽了陳珊妮。然後因為聲音裡有低調而熟悉的驕傲，就這樣繼續聽了下去。

所以那一天下載了陳珊妮，《如同悲傷被下載了兩次》如同《乘噴射機離去》二十年後注定的歸去來兮。我望了一眼窗外幾朵嚮往淡泊的白雲，決定只是閉眼假裝睡覺，勢必要聽完這張請來十位藝文圈人士跨界填詞完成的專輯，如同一片憂鬱的草地敞開自己準備迎接晴朗的割草機。

可是，我終究還是在第三首蔡明亮『那日下午』——『你說應該會哭吧』副歌重複的旋律中，彷彿看到楊貴媚在《愛情萬歲》裡悠長的哭泣，而不小心睡著了。世界緩緩移進夏天灰濛的暮光，最後地鐵到站我就醒在第九首鯨向海『致想要親我的』的這一句『花開了雷響了，童話卻消失了』，竟然感到有點若有所失，像是輪迴轉世錯過了某一個今生。

回家的路上當然是要遇見樓下那隻貓的，那時候它還沒有不告而別，趴在地上若無其事的表情，似乎是在跟我說，有些歌是不需要從第一首聽到第十一首的。如同有些人是不需要一直愛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