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宁：半话半画

愚鲁记

2009年8月17日      星期一     雷阵雨

不知道第几次去那种地方，快麻木了。

看我进去，几个趾高气扬的面试官突然放松下来，一个松了松领带，一个放下笔，一个慵懒靠在了椅子上。仿佛都在用眼神说“呵，原来是个老鼠。”

家乡的老鼠如今还在那阴暗的角落里苟且偷生，我不屑于那样朝不谋夕的生活，毅然来追寻城市梦。

可大城市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

上一个老板，宣扬狼性文化，用双倍的薪水让一个人干三个人的工作。优胜劣汰，新人虎视眈眈，我们根本没得选。更何况，我是只人人喊打的老鼠，更该如履薄冰。午夜梦回，与自己促膝长谈，一年来得到想得到的了吗？这样的狼狈真的比在家乡有尊严吗？这才不堪重负地咬牙辞职。

唉，这个社会把生命当作劳动力计算，我不知道经济要如何发达，劳动者才配拥有生活；成见也是一座大山，我不知道我要有多么努力，才能堪堪享受最普通的待遇。

我也常试着为当下辩解。可夜深人静，心就被洋葱般层层剥开，刺鼻的软弱和动摇像洪水一样决堤。

这大城市真大啊，疲惫和蓬勃在这里泾渭分明又暧昧不清地织成密网，像迷宫，像沼泽。多少人如我一般，怀着憧憬而来，却在进退两难里焦躁地原地踏步。

仔细想来，这么久支撑我的，恐怕不是坚强，而是懦弱。

怕面对冷嘲热讽，怕被灯红酒绿熏出来的虚荣心，再也不安于那样的嗟来之食。可我最怕的，还是会后悔放弃的那一点儿希望，一生不甘。所以啊，为了迷茫的未来，继续践踏着现在。

来邮件了。“你已进入我司的人才库。”


2018年7月23日     星期一     阴转晴

今天是当年离开家乡的日子，摸爬滚打也有十年了。

光阴斑驳，心事漫漶，层峦叠嶂的感觉里最先浮出水面的一个词，竟是“庆幸”。我庆幸拥有那样一段炼狱般的日子，在舌底回甘。

疲倦厌烦时，蒙眼转圈时会自伤自怜，感叹，埋怨生活的重担没个头，直到千帆过尽，拨云见日，才慨然自己的怨怼、自己的负累，原来轻浮。

未来，还请多多关照。

（像是日记体也像是场景分镜，姑不论写法格式乖离主题，故事情节略有暴露城乡对立阶级不平的意图，劳劳碌碌的打拼，最后只能归顺资本主义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