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一块记忆:朱丹

Monday, February 10, 2014

一块记忆:朱丹


媚俗·文字·其他

年前在课上听到老师评点我的习作,我忍不住想笑。他让我想起初中时代的作文课。

记不清从何时发现:只要在作文里写到爷爷或奶奶的过世,就可以毫无悬念地得高分。我的作文常常被列为范文,被老师朗读。在那个鲜知悲伤为何物的年华里,我故作老练和粉饰悲伤,利用了少年少女们的同情心,预支了他们的真情。而我沉浸在自我膨胀中无知无觉。

关于死亡的书写起初完全是自发的,我并不懂得挑选记忆和隐藏自己,恰恰是这份真切的企图袒露一切的笨拙,令老师大加赞赏,而我也用这深沉的主题赢得了同学们隐秘的畏惧。再后来,延续该主题的写作就很理所当然了,我越写越熟练,越写越夸张:将爷爷的遗体安置在“水晶棺材”里;用完美的慈爱置换他生前的坏脾气……

我在媚俗的低劣本能中涂抹着越发模糊的面孔,因不懂得色彩搭配而将逝者打扮成了小丑,而我也在杂耍表演中摇晃着红色的大鼻子。直到有一天,我听到有厌倦的同学悄悄谈论着我的矫情。

当时的我绝对无法理解他们的评价,只觉得自己非常委屈,而他们心肠很坏:怎么能这样谈论一篇关于亲人逝去的作文呢?

时光轮转,我才发现,记忆与媚俗均源自本能,而当两者勾结,文字会很轻易地成为它们的帮凶。回头看看历史的书写,有多少记忆被呵护保存,依然是原来的模样?又有多少故事被人精心打扮,被派往种种暧昧不明的用途?

在成长中,我终于看到了当初那个自作聪明的小姑娘,她锄净了长在逝者墓旁的杂草,擦干了遗像上的污泥,对着墓碑虔诚叩拜。

搜寻记忆于我而言就是一场灾难。“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我奉此为圭臬。所以此刻的我已不同于之前所有的我,我们都是由记忆碎片拼凑起来的,轻轻一碰就破。像懒惰的人只顾拍照,却从不整理,不去回看,以为只要照片在,则记忆永存,而忘了回看时对着影像如若初见的心惊。

(像是忏悔的使徒,想起了让自己修成正果的罪孽。虽然较似反思议绪的文体,但也尽露肺腑的悸动以及关于存在的眷视。圆熟且睿智的文字,几近老灵魂的无相无形,笃定淡然的一种超越年纪的姿态,开示出冷暖相间而又通透豁达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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