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晓帆:故事1

Saturday, October 13, 2018

晓帆:故事1


茕茕

如果不是在凌晨四点走出办公楼的路上昏倒在地,醒来已经在医院病房,她都没意识到原来已经拼命了这么久。始终没有时间停下来想,就这样时间裹挟着她向前奔涌而去,全然不知洪流中的她早已喘息不得。

这是工作第三年,她尚未觉得获得安全感,也无法辨别快乐。年纪再小一点的时候还会去读一点心理学的书籍,希望能从原生家庭中解脱出来。无果,就放弃了。

曾经也是令人艳羡的富家女,一朝风起云涌,父亲生意破产,母亲离家而去,欠下几百万巨款。那一年也就是十岁吧,此后的恐惧、惊慌和迷惘,十年如一日。

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她一直做兼职,工资全都打回了家里。说起来,和父亲母亲本来也没有什么感情。生活富足的时候缺爱,贫穷的时候更是如此。打钱回家像是机械的动作,凭着无意识的良知和责任感。

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毕业后上班在中心商务区,钢筋森林,精致妆容。是别人眼里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没有什么能比工作让她觉得快乐,这简单的快乐来自于完成一笔交易的成就感,来自于五位数的月薪打进银行卡的瞬间,来自于通宵加班后栽倒在床上的突然放松。她把时间排得滴水不漏,不给自己独处的空闲。独处太可怕,从门缝里蔓延进来的孤独使她不能呼吸,像是溺水,平静缓慢的窒息感。

父亲东山再起,债务还清,甚至又回到了当初富足的样子。可是她回不去了。工作的地方和住的地方都金碧辉煌。参加朋友聚餐,喝酒唱歌,笑得大声。 会被人夸赞说年少有成,也有年纪小些的女孩羡慕她的名牌包。别人只道她过得光鲜快乐。

于是只有更拼命的工作才能麻木神经,这种拼命,多年来一如既往。仍不满足,总觉得不够,要更多,才能应对未来可能有的种种情况。经历过穷怕了的日子,就永远不能停下。她这样要求疲惫的自己。

然而都在这一天,在这昏倒在马路边上的刹那,在她结束漫长的一天期待回去沉睡带来一丁点安全感的时候,终结得彻底。她的快乐是这么经不起打击,她的快乐有太沉重的代价。这么久以来,自始至终都是自己,茕茕孑立,踽踽独行。疲惫不堪。

在病房里,醒来时候已经天亮。习惯性去拿手机向上司解释,打开手机的一刻忽然流了眼泪。在那一瞬间,连用力想都没有,一下子觉得不值得。她仍旧是没有安全感,银行账户里的钱,父亲的生意,三两个好友和在追她的男生,都不能让她的心落地。可是就是躺在医院里输液、高跟鞋丢在一旁的这个画面,让她感觉如释重负。仿佛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能名正言顺地对自己说:你可以休息了。

也是在这一刻,她选择同自己和解。

(叙述的力度和韧度俱佳,虽然家庭兴衰和职场打滚的情节不算新鲜,但是描述紧凑环扣,人物情景于动于静,都有深刻的刻画,因果的相连或许还能堆叠,人物内心的荒凉才能更加浸透,从而引起必要的同情怜悯。)

6 comments:

  1. “年纪再小一点的时候还会去读一点心理学的书籍,希望能从原生家庭中解脱出来。无果,就放弃了。”哈哈,本身經驗過這個階段,確實,那些道理都徹頭徹尾地了解,但來到今天仍是一道難題。

    喜歡那些對城市人上班的追求巨細靡遺的描寫,像是害怕獨處,拼命和拼命的不滿足,還有為了迎合社會包裝的外表等等,似乎對於貧窮也是一種難以買到回程車票的恐懼。好在最後她還是寬容了自己和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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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对心理的描写丝丝入扣细致入微,很有共鸣!从头到尾的独角戏,却又有头有尾,有起有伏。读到最后,终于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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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觉得还是身体最重要,我看的比较开。可能没有女主那么悲惨的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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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抱歉这迟到的自我反省……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自己处在压力很大的状态,看到老师的要求“疲惫的人”“释放的感觉”就一下子想到这样的故事情节。说的并不是我自己,但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走上如此的道路。感觉还是挺难找到一个平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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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又读了一遍,感觉最后处理的还是有一点匆忙。写到结尾的时候惊觉字数已经接近1000,看了下前面,觉得每一个字都不可删减,就简单地处理了最后“顿悟”的瞬间。像老师建议的那样,最后如果多一点点景物、情感的描写,那种释然感觉能够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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