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雯：文字感官

存在其中

視野要放遠，腳步要放慢，肚子要留空。一間兩百五平方英尺的小咖啡廳吸引了我。裡頭只有一對母子。

小孩經不起誘惑，一見飲品端上，乘勢挖摳一丁點兒奶油往嘴裡一舔，後知後覺上面的一大坨不冷不冰的綿白不是香草雪糕。他眼裡有些興奮在閃動。他張嘴大口吻上白色的漩渦，此動作重複了幾遍，直至嘴巴再也鑽不進杯子，就乾脆舉杯咕嚕咕嚕地享用甜蜜的時刻。

奶蓋猶如白玫瑰，何嘗不如先低頭嗅聞其香，溫柔地去把一層層撥開？當然，小孩喝飲品是不管順序的。

他母親是直接用吸管順時鐘地攪拌果汁。統統混合一起，奶蓋面目全非，雪花片片漂浮著，只差沒有滿天飛。雖然小塔式的奶蓋毀了，特意繞上來的弧度也消失了，但創作出的圓圈就好比環環相扣的漩渦，漩渦吞噬了她的疲累，枉不枉費咖啡師的一番心思已無關緊要了。

對著眼前的摩卡，我喝上一口，嘴中留下的是我鍾愛的那焦苦和澀味。我拿出本子，毫無目的地翻翻，然後開始寫寫圖圖。隨著時間悄悄地流逝，奶蓋隨著地心引力滑落了下去，不再有層次感。我再抬起頭時，心頭一處在纏繞。我調了吸管的弧度，攪攪拌拌也卷不起新的一個漩渦。這是一個無法扭轉的結果。

我懂了，忙裡偷閒是一門學問。我們都在以不同方式存活在當下，而說母子倆是享樂主義的代表亦不為過，此時一份悸動在心中蕩漾，使午後的慵懶和平靜變得有滋有味。

（以進行式的張望和現在式的啟悟，揣摩摩卡蘊含的眾生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