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我记得:英豪

Sunday, January 25, 2009

我记得:英豪

童•话

剪贴、拼凑。我尝试还原童年的记忆,一如重建历史现场,本就徒劳,仅能勉强贴近真相的肌理。年久失修的文本残缺不全;凌乱的片断一格格错位成四不象的记忆景观,是一页页失传的童话。记忆是不可靠的叙述者,不可信,却又不能不信 —— 我拼凑记忆,记忆也在拼凑我,我记故我在。我惟有继续叙述着自己的存在,以证明自己真的存在…
  “很久很久以前,在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尚未支撑起整个文明之时,日升日落、月圆月缺是不断循环的永恒 —— 我们仿佛刚诞生,又似存在了几亿个世纪,世界是一片混沌。一片混沌的世界豢养着一头头蠢蠢欲动的兽,那是上古/远古时代,一切童话的源头,充满着无限可能性。”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趴在墙角憩息,影子伸着懒腰,风儿打着哈欠,我和弟弟却兴致勃勃的在幻想国度里展开冒险。主卧室父母的双人床是滋长行空天马的温床;我和弟弟或是在太空、或是在森林,具体内容已经灰飞烟灭,但不外乎英雄、勇士、王子等等的历险记。也许最特殊的角色扮演,是具有中国风的僵尸道长。那时贞子尚未爬出电视机,中国僵尸(或其实是香港制造)绑着辫子,穿着清朝官服活泼乱跳地抢着镜头。僵尸出没的深夜时分,我总是遮一只眼睁一只眼看邪不胜正。临睡前却还是害怕僵尸亲我一口,于是屏住呼吸,紧闭双眼,口中碎碎念,希望床底的护身符真能辟邪。但念头辗转反侧,僵尸取代绵羊跨越栏栅,五官异常清醒,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催赶我的心跳。隔天光天化日下,我照旧操演僵尸道长,或是盛极一时的GhostBuster,细数着捉鬼的伎俩,捍卫幻想国度的和平。所以弟弟曾经尊称我“打鬼”—— 那也是他留给我仅有的可爱印象。
  
我们这一代人并不脚踏实地,悬空在钢筋水泥里,盎然绿意是偶尔的叹息 —— 我们的森林是铁字部叠成的庞然怪物。我们无法唤出花草树木的芳名,而我最贴近大自然的时候是若干年后黑暗纪元服兵役时。

我和弟弟渴望一间栖息树顶的小树屋,但树顶只能是床垫,所以我长不出泰山的肌肉与狂野。局促的生活空间塑造出蹈矩的性格与盒形的视野。启蒙时期迟钝的领悟想来与童年密切。唯有上学中休的时候,绿色才暴走在操场上。铃声响彻,我们被放牧到草坪上任意践踏,青草鲜血的清香让远古时代的我们保持一份清醒。操场是男孩子的地盘 —— 我们分成两组团队猜拳,然后互相厮杀。对,是厮杀,那是《七龙珠》、《街头霸王》横行的时代,我们总是幻想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以龟派气功、升龙拳从邪恶的对方手中拯救世界。每个男生都把自己当成世界的英雄,正义的代表。那是二元对立的2D时代,有些人为了得到永生却永远活在自己是正义的假象里,不愿长大,遂变成真的厮杀。我们也用卡带盒捉蜘蛛、斗蜘蛛,但与大自然最原始的接触仅仅如此。我们不认识天地万物,却总是破坏宇宙的平衡 —— 将水灌进蚂蚁窝里直到水溢出而蚂蚁或漂浮,或四散。我们还沾沾自喜。

每个小孩心中都有个秘密基地,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寂寞。后来我们邂逅了数字、语言,时间脱弦直射、空间豁然开朗,我们遂长大衰老自大。童年结束了,但我们没有从此过着快乐/幸福/美满的日子,因为我们不再回忆童年,不再相信童话。因为现实是魔高一丈的无奈。剪贴、拼凑,这是我的后现代童话。

(文字意象虚实和文质交替,混沌之中有欲动欲振的真挚,逼近较为血肉的真相,就像叙述童年时期不可自拔的各项/相扮演,或许那才是值得沾沾自喜的一幕。剪贴拼凑的取巧更像借口或者包袱,可以迷恋那些过去的身影,但要记得寻找属于自己的邂逅。只是略为调整了分段形式,至于那些醒目的文字惯性,俨然已是难戒的瘾,留下来仅仅是为了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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