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感官：k.d.

一隻雞，和粥

本來只是想去梨大走走，據說學府依山而建，入口綿長陡峭，韓國入秋的天氣清爽，順道瞧看十七八歲的學生妹，是不是跟觀光區見到的姐姐們，也長同一個手工模樣。

不料地鐵出來後，就被拉去吃飯，谷歌帶路拐進了幾個巷口，其實也不太難找。矮樓店面乍看毫不起眼，我的疑竇驟生，韓文招牌沒看懂，入裡只見牆上掛著旁附中文的菜單價目，心想全店专打一隻雞，這種飲食的獨沽自信，應該不會太難吃吧。

脫鞋盤坐墊席，沒來得及擔心語言的尷尬，阿祖媽已經端上幾碟醬料和配菜，有青辣椒和高麗菜絲，當然少不了泡菜。作為韓國味覺的引航，泡菜彷彿餐前的禱詞，感激的卻是胃口的神奇。

宿命其實是方便法門，一隻雞就一隻雞，阿祖媽這回扛了一大鐵鍋，白嫩的全雞置於高湯之中，在大蒜青蔥馬鈴薯以及一層稀薄的油脂裡，倒像是禪師淡泊入定。阿祖媽接著用剪刀大卸雞塊，手勢乾脆俐落，開大火囑咐我們十五分鐘才可進食。

天下的滋味都由時間調煮，我還以為兩個人吃一隻雞，恐怕得吃上半天，可是夾肉沾醬入口嚼食，倏忽間就僅剩骨頭，還有幾片孤零飄浮的蔥葉。我從來不喜雞肉單調的口感，不過這一隻雞的肉質細滑，柔韌的深度卻是出人意料。

我仍想再嘗燙頭，咸中透香，似乎可在齒頰間盤桓許久，不過阿祖媽已經臨近桌台，倒入半熟的飯粒混伴海苔和雞蛋，不斷在騰氣中攪拌，成就了另一道吸納雞湯的粥品。韓國的煮食常有這套後勁，彷彿一場演出的encore，不捨得讓慾望結束，所以好戲永遠在後頭。

紫青的海苔，黃白的蛋花，五色五味各分層次的一種交集，這家店名喚孔陵一隻雞，也賣粥——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鮮美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