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
早上六点钟,小凤准时赶到了小卖店门口,弯下腰,抬起卷帘防盗门,开始一天的生意。门有些重,以至于小凤站起身时不由得抻了抻腰。天色阴沉沉的,钢厂的黑烟混合着乌云笼罩了整座城市,一阵秋风吹过,带来了刺鼻的气味,小凤打了个喷嚏,天凉了。
以往的小卖店都是小凤一个人打理的,但今天不一样,小凤的丈夫阿龙也来到了店里。阿龙一夜未睡,头发乱蓬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刚才小凤费力开门的时候,阿龙就一直站在她身后发呆。阿龙本来在城西的钢厂上班,厂长昨天开会说,厂子因为污染太严重被上面的领导责令整改,现在只能先减产,要裁撤的工人名单上就有阿龙,短短两个黑字仿佛把阿龙的魂都带走了。
街道上逐渐热闹了,来来往往的上班族们让小店也跟着忙碌了起来,小凤应付着进进出出的顾客,不一会就忙出了一身的汗,而阿龙却只是瘫坐在店门口边的小木椅上,望着天,叹着气。小凤让阿龙进来也帮帮忙,可阿龙在进店转了一圈后就呆呆地跟着离开的客人走了出去,又回到了他瘫坐的小木椅。小凤想骂阿龙是个懒货,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得化成了一声叹气。
转眼间九点钟了,街上的人少了,小店自然也闲了下来。小凤一阵尿急,大概是今天早上的粥里水加的太多了。以往小凤都是把店门先关一下再出去上厕所,可今天她打算让阿龙看一下,一来是省得麻烦,二来是就这一会也许也能做成两笔生意。
大概只有五分钟,小凤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上厕所的路上小凤忽然有点不放心阿龙。小凤推开店门,看见阿龙正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掐着一支刚点燃的中华烟,柜台上摆着一瓶新开封的白酒,一个人竟然自饮自酌了起来。阿龙抬起头,眼神中似乎有些诧异小凤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于是只得悻悻然掐着烟,提着酒,晃晃悠悠回到了门口的小木椅。小凤气得想打人,想把阿龙的脑袋掀开看看里面长了什么东西,可是又有客人来了,于是小凤只得又换出了一张笑脸,继续卖着货。
外面终于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把坐在门口的阿龙赶回了店里。基本没有顾客来买东西了,小店里只剩下了小凤和阿龙,相对而坐,大眼瞪着小眼。小凤猛地抢过阿龙手里没喝完的酒,给自己狠狠地灌了一口,接着替眼前这个冤家发愁。在昏暗的小店里,看着门槛上滴滴答答的雨水,两个人都只是唉声叹气,半天也没一句话。
终于挨到了晚上,外面的雨也渐渐地停了,街道上还是冷冷清清的。小凤想着今天是不是要早点下班回家,旁边的家伙已经哈欠连天了。下午发呆的时候,小凤想起来自己的表姐好像认识厂长的老婆。厂长的老婆说阿龙太懒了,在厂子里面技术一般般,眼睛里却还没有活。小凤想着要不要咬咬牙,从店里拎两瓶茅台,再送点钱让表姐去求求厂长的老婆,毕竟一个大男人整天闲着也不是个事,再说了,公家的买卖,给谁干不是干?
(从一个家庭的处境影射更大的一种社会结构,故事仅是简单展现了一幅日常的生活图景,不过却幽微而真实的暴露了深刻的人性,文字写实的厚度和力度,皆有稳妥纯熟的掌控,不做面对体制的哀嚎控诉,更难得的是,甚至没有矫情的美化所谓底层人物,反而更有活生生的况味。)
如今,在中国的一些重工业城市,工厂裁员导致的失业情况随处可见,人到中年,又缺乏其他的一技之长,这些可怜的员工本就收入微薄,少有积蓄,只能在社会中苟延残喘,我其实与这些下岗工人没有什么交流,只是听亲戚们谈论,和自己的观察,有些地方可能有些失真,描写上也没有特别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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